道光二年夏,直隶宣化的沙丘在烈日下泛着金光。绵志蹲在“流动算学棚”里,用算筹在羊皮上标注沙化边界,三十六个屯田兵腰间的“屯田积分牌”已磨得发亮——自道光帝废弛《边疆积分条例》后,这些铜牌再换不来一粒粮食,却成了僧王府追杀的标记。“看这‘沙丘移动速率三角算图’,”他用烧红的铁签在沙地上划出曲线,火星落在“每月南侵八里”的字迹上,烫出焦洞,“如今朝廷停了固沙银,咱们得在秋分前种完三十万株沙柳,否则......”
“绵先生,”百户王铁蛋举起木牌,上面“固沙成活率六十三”的数字被划得模糊,“洼地的柳苗又枯死三成,说是......说是直隶农政司的官盐引被禧恩截了。”他脖子上的“光谱平安结”褪成灰白,绳结间缠着半片发霉的《沙柳种植积分册》——那是去年能换盐换粮的凭证,如今成了废纸。
远处传来驼铃声,逃荒百姓的队伍比上月长了三倍。绵志摸出贝勒府残碑上的“68”碎木,如今它代表的“沙化吞噬率”已突破七成,而朝廷最新的《宣化府灾情奏报》里,这个数字被改成了“三成五”。他想起保定知府密信里的话:“军机处驳回了固沙案,说‘蒙古草场事宜,着僧格林沁便宜行事’。”
未时三刻,西北方向腾起黄尘。王铁蛋按住腰间生锈的刀柄:“这回是僧王府的铁骑队!”五十余骑冲来,马首挂着算学吏的首级,佐领挥舞的皮鞭上串着算筹——那是从保定算筹私塾抢来的。“你们还敢固沙?”佐领的弯刀劈断“品字植柳”的木桩,“王爷说了,沙化是种树坏了风水!”
屯田兵们握紧木棍对峙,却见对方射出的弩箭带着火油——这是用民间私铸的土火药改制的。绵志展开《蒙古游牧沙化图》,图背的保定知府密印已被雨水洇散,佐领的刀劈在“草场超载三倍”的字迹上,溅起的火星引燃了图卷:“再敢提算筹,就和这图一样!”
西南方向传来牛车轮声,却不是运树苗的牛车。五辆马车卸下的不是沙柳,而是朝廷新铸的“道光通宝”——宣化府知府奉内务府指令,将固沙经费挪作铸钱。随车的吏员扔出几捆《宗室恩赏册》,册页间掉出绵志的《沙柳固沙十策》,朱批醒目:“边事从简,毋得扰民”——这是军机大臣曹振镛的手迹。
暮色降临时,算学棚点起野蒿灯。绵志翻开《沙海算学日志》,最新一页用草汁写着:“盐引断绝,屯田兵每日仅食粟米半升。”夹着的血书已发臭,某村算学吏的“37”道划痕旁,多了行绝望的小字:“王府说,这是抗旨的下场。”
“先生,”王铁蛋捧着光谱灯笼进来,骨架的“治”字碎木已被虫蛀空,“江南传来消息,侧福晋的女子算学坊被地方官查封了,说是‘有违风化’......”灯笼火焰突然熄灭,沙盘上的“品字植柳法”陷入黑暗,像极了紫禁城数据房被封的那夜。
子时,沙丘下传来低低的啜泣。屯田兵们用算筹丈量最后一批柳苗间距,月光穿过裂缝,在沙地上投下破碎的几何阴影。绵志想起陈有福临刑前的话:“算筹断了,人心别断。”他摸出先帝的铜制算盘,算珠间卡着半片《松涛阁军工残卷》——本想用它改良蒸汽抽水机,如今连铸铁的炉子都被拆去铸钱。
丑时三刻,保定知府衙门的密道里,新任知府对着《直隶沙化紧急奏报》苦笑,奏报被撕去三页,露出“盐引挪用铸钱”的密档。他摸了摸“军功积分牌”,背面的林如海密令已被刮去,换成曹振镛的批注:“蒙古事务,非汉官当议。”
寅时,绵志在沙丘顶埋下最后一根算筹,算筹上的“道光二年·夏”被磨去,只剩“废法”二字。沙柳苗在烈日下枯萎,像极了数据房碑廊里被砸毁的“治世光谱”。远处,一队驼铃由西北而来,领头的沙俄探险家架起铜制罗盘,随从在羊皮纸上绘制沙化边界图,领队用俄语对翻译说:“这些流动沙丘,将是我们进入蒙古的天然通道。”
他解下腕间的银护腕,护腕内侧的“算筹不止”已被磨平。更夫的梆子声从宣化城传来,这次是颤抖的低语:“法统崩沙,外敌叩关。”
沙粒被狂风吹动,在算筹周围聚成狰狞的鬼脸。绵志知道,当朝廷的算盘只拨弄宗室的富贵,当沙俄的罗盘开始丈量边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粒沙都将成为帝国的葬品。而他的算筹,此刻不过是沙海中最孤独的墓碑——但或许,也是未来某一天,后人挖掘历史时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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