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酒坛子递过去。
尖嗓门一把抢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酒气，陶醉得直哼哼。
“好东西，嘿呦，这是好东西。”
看到他们还是没有想要帮我的意思，我看了一眼灰小胖，灰小胖心领神会搬出了那辆最新款纸扎保时捷。
说实话，在现实世界看这玩意儿挺滑稽的，但在这鬼地方，它花花绿绿、造型拉风，格外扎眼。
“一点小玩意儿，代个步。还请两位收下。”
我把纸车往地上一放。
“嚯！保时捷！”
尖嗓门鬼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绕着纸车转了两圈，粗糙的黑爪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纸糊的流线型车身，咧嘴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讲究！太讲究了！竟然是他们家的货，这东西可值钱！你放心！你爹娘那边，我定给您看好了！保证让他们喘着气儿等你把事儿办完！”
另一个闷葫芦鬼差也忍不住凑近了看车，眼神里满是新奇和满意。
看他们那高兴劲儿，我心里稍微松快了点。
钱能通神，也能通鬼。
“那就麻烦二位大哥了。”
我赶紧趁热打铁说道：
“现在…能带我去那业障池了吗？”
“没问题！包在咱身上！”
尖嗓门鬼差拍着胸脯，把酒坛子和元宝麻利地藏到身后一块大石头缝里，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保时捷，对另一个说：
“老二，你看好门，顺便看着点咱的车！别让别人看见了，我带她过去！”
那个叫老二的鬼差闷闷地点点头，扛着他的脊椎骨棍子，像尊门神似的往路口一站，守着他的新车和家当。
“这边请，这边请！跟紧咯！”
尖嗓门鬼差招呼一声，率先飘进那片嶙峋冰冷的刀锋丛林深处。
我和灰小胖赶紧跟上。
他走过的路，刀都缩了进去，所以我和灰小胖走上去并没有遭罪。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刀锋更密，四周攀爬滚动的痛苦魂影也更多，那压抑的喘息和刀锋入肉的噗嗤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果然，没走出几十步，浓稠的血雾里就晃出来一个顶着硕大牛头的鬼吏，手里拎着根带倒刺的狼牙棒，瓮声瓮气地拦住去路：
“此路不通！哪来的生魂，你来此处什么意思！”
尖嗓门鬼差立刻后退了一步。
我之前听老祖们和我讲过这里的门道，早有准备，立刻挥手，灰小胖赶紧从大袋子里掏东西，然后把东西递到我的手里。
“这位牛大哥辛苦，一点小意思，行个方便。”
我递过去一套崭新的纸扎阿玛尼西装，外加一小摞金元宝。
那牛头鬼吏牛眼一瞪，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那西装上潦草却醒目的品牌标记和闪亮的金元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满意声响，抓过东西就往自己那破皮甲里塞，笨拙地挥挥手：
“过去吧过去吧！快走！”
牛头刚让开，斜刺里又钻出个马面鬼差，长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手里锁链哗啦啦响：
“慢着！查查…”
“马爷您请！”
我手更快，直接塞过去一条香奶奶的裙子和又一摞元宝：
“天冷，给嫂子添件衣裳。”
马面鬼差捏着那薄薄的纸裙子，表情有点古怪，但看看金元宝，又看看我，哼了一声，锁链一收，让开了道。
接下来简直像开了鬼差批发市场。
走不了多远，就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鬼差冒头：
顶着蜈蚣身子的，给一盒金条打发。
长得像剥了皮青蛙的，塞一双耐勾运动鞋。
浑身冒黑烟看不清脸的，直接给一堆元宝。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灰小胖说的这个任家纸扎，确实与众不同，元宝什么的在这里都更亮堂一些，果然做纸扎的师父是很重要的。
越厉害的师父，做出来的东西品质就越好。
灰小胖在我肩膀上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爪子飞快地从袋子里往外掏货，嘴里小声的念叨着这个那个要送给谁。
“当家的，这个…这个给那个触手怪！”
“这个给那个独眼龙！”
我尽量保持礼貌微笑，嘴里劳驾、辛苦、一点心意说个不停。
每次给的都不多，就一两样纸扎品加一小把元宝。
大部分鬼差收了东西，虽然眼神依旧贪婪，但也确实让开了路，有的还含糊地指点一句“前面拐弯”或者“小心点，那谁谁谁当值”。
就这么一路撒钱，一路前进。
怀里的老祖宝贝捂得严严实实，一个都没动。
这些东西，是要填进业障池，真正给我爹娘和那些冤魂消灾的，可不能浪费在这些拦路的鬼差身上。
引路的尖嗓门鬼差看着我这挥金如土的架势，偶尔也会咂咂嘴，眼神里有点羡慕，但没开口再要东西。
毕竟，他和他那个兄弟，还揣着我的酒和元宝，身后还停着辆保时捷呢。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空气里的血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怨念沉淀的腐朽气味也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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