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钟楼忽传来巨响,成群的信鸽惊飞而起。凌风跃上桅杆眺望,钟楼顶端的铜钟裂痕处闪着磷光:"火药的引信!"他甩出剑鞘击碎铜钟,钟内倾泻的却不是铜片,而是密密麻麻的盐引存根,每张存根背面都盖着"核销"朱印。
"这是要借爆炸毁证!"林清芷展平一张盐引,"印章边缘的锯齿纹与户部官印不符,是私刻的假印!"她突然将盐引浸入河水,朱砂印泥褪色处露出靛青暗码,"红莲教的联络暗号——税银案里还藏着邪教!"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时,凌风剑尖已抵住顺天府尹的咽喉:"大人来得巧,钟楼火药是你派人埋的?"见对方冷汗涔涔,他忽地冷笑,"你官袍熏的是宝华殿特供檀香,袖口却沾着工部火药厂的硫磺粉——拜佛时顺道监工火药?"
九门方向突然钟鼓齐鸣,一队缇骑马踏冰河而来。林清芷展开最新塘报,指尖在"蓟州军械库被盗"字样上重重划过:"结案吧——这批假税银熔成的铅块,该送去兵部问问,怎么铸成射向大明的箭镞了!"
钟楼顶层的铜钟碎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林清芷指尖捏起一片碎铜,豁口处细密的蜂窝状孔洞让她瞳孔骤缩:“火药用的是工部新配的霹雳子——上月兵部刚将配方移交军器监!”她突然将铜片按在顺天府尹的补服上,“大人衣襟上的硝石粉,和霹雳子残渣的成色倒是般配。”
凌风剑尖挑起府尹腰间玉带,犀角带扣内侧的划痕让他冷笑:“兵部武库司的钥匙痕?难怪能取火药如探囊取物。”他猛然扯开府尹官袍,中衣上暗绣的莲花纹渗着靛青,“红莲教的血莲咒——三年前刑部焚毁的邪典,倒成了你们的里衣花样!”
河面忽起漩涡,十余艘蒙冲快船破浪而至。李策带人架起弩机,箭雨却穿透船篷发出沉闷钝响。“船板夹铁皮!”林清芷劈手夺过火把掷向首船,爆燃的火焰映出船身“蓟州督粮道”的漆字,“工部为边军特制的防火船——你们倒是会假公济私!”
凌风踏浪跃上船头,剑光过处铁皮卷刃。舱内整箱密信正在焚烧,他扯过浸水的帆布压灭火苗,残页上的“开平矿”三字让他怒极反笑:“用假税银买矿权,再拿真矿石铸兵器——蓟州卫的将士知道自家刀枪是敌矿所铸么?”信纸边缘的茶渍忽现暗纹,林清芷蘸了河水涂抹,竟显出宣府布防图的轮廓!
“拿茶汤绘舆图,红莲教的手段。”她将残信拼在甲板上,“每船烧毁的信件连起来,正是九边军镇的火器配置!”突然俯身扒开焦炭,扯出半截靛青绸缎,“光禄寺祭祀用的经幡布——傅友德下狱前,给你们留了多少存货?”
顺天府尹突然暴起,齿间哨声刺破云霄。码头粮仓轰然炸裂,漫天麦粒中飞出成群的信鸽,每只鸽爪都系着铜管。林清芷丈竿横扫击落三只,拆开的密信盖着户部核销印:“是盐引存根编号!他们用信鸽向盐商传递指令!”
凌风剑鞘击碎最后一只鸽笼,笼底掉出个玄铁匣。匣内整摞地契盖着血手印,林清芷浸湿帕子擦拭,朱砂褪色处露出工部河防图:“强征的民田标注在河道要害——你们要改道淹田,再以赈灾之名贪墨!”她突然撕开地契夹层,“地契用前朝官纸所制,纸浆掺了辽东马草——户部连废纸都要贪!”
“何止贪纸!”凌风踹开府尹亲随,从其怀中抖出本黄册,“光禄寺的珍馐录?翻开瞧瞧!”书页间夹着带血的盐引,票面金额赫然是太仓银库的流水号。林清芷银簪挑开盐引水印,夹层里掉出串铜钱:“天启通宝的母钱——私铸新币的模子,你们是从太祖陵里挖出来的不成?!”
朝阳跃上桅杆时,码头忽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三百京营重甲兵封锁河岸,为首参将却对着燃烧的税船束手无策。林清芷劈手夺过其马鞭,鞭梢金线在火光中泛紫:“御马监特供的金蚕丝——王参将何时调任的京营?”
凌风剑指参将铁甲:“玄铁鳞甲是登州水师配置,甲片缝隙的海盐渍还没洗净。”他削落一片甲胄,背面阴刻的“天工三年制”让他怒目圆睁,“兵部去年才研发的新甲,你们倒先给红莲教穿上了!”
混战中,李策带人从暗渠捞出十口铁箱。林清芷撬开箱锁,整箱鱼鳞册浸泡在桐油里:“真正的税银账簿!”她撕开封皮,夹层中飘落张黄麻纸,“每笔假账对应一处私矿——九边军镇脚下,竟全是红莲教的矿洞!”
顺天府尹突然癫狂大笑,七窍流出黑血:“尔等可知,此刻蓟州……”话音未落,凌风剑鞘已击碎其下颌。林清芷银针连封他七处大穴,从齿缝挑出半枚蜡丸:“苗疆噬心蛊——他们连灭口都要借刀杀人!”
九门钟鼓骤响,八百里加急驿卒冲破重围。凌风展开染血的塘报,瞳孔骤缩:“宣府大营火药库炸了,守将正是这位‘王参将’的胞弟!”他剑锋掠过参将咽喉,“用军械换矿权,再炸军火库灭口——红莲教的手,伸得够长!”
正午时分,乾清宫的影子斜铺在码头上。林清芷将最后一张盐引按进青石板,朱砂印泥在烈日下泛出金粉:“盐引编号与太仓亏空对得上,每张超发的盐引,都是插在大明命脉上的血槽!”她突然掀开石板,底下埋着的铸铁管道泛着冷光,“这才是税银消失的真相——铸铁暗渠直通运河,真银早被溶成铁水铸成兵器!”
凌风一剑劈开暗渠,沸腾的铁浆里翻滚着未熔尽的银锭。他捞起块冷却的银铁疙瘩,断面年轮般的纹路让他冷笑:“工部新研发的百炼钢,掺银可增韧性——你们倒是替敌国省了铸剑的功夫!”
暮色吞没通州时,二十辆囚车碾过税银箱。林清芷站在残破的钟楼上,将红莲教密信折成纸鸢抛向夜空。纸鸢掠过九门水闸时,凌风的剑光正斩断最后一条铸铁暗渠——金水河的冰坝轰然崩塌,河底沉积的黑水油被湍流冲散,化作大明夜幕下最浓重的一笔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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