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机械学院的录取函寄到时，季杨杨正在地下车库切割钛合金板。
等离子切割机的蓝焰在他瞳孔深处跳跃，医用口罩被金属粉尘染成铅灰色。
林雨棠举着快递袋站在卷帘门前，看见录取通知书上的校徽与墙上泛黄的迈凯伦车队海报重叠成双重曝光。
"祝贺你。"她将冰镇酸梅汤放在工作台上，玻璃瓶凝结的水珠洇湿了图纸边缘。
季杨杨扯下护目镜，额角的汗珠滚进锁骨处的齿轮纹身："柏林现在零下七度。"
林雨棠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表，擒纵轮规律的嘀嗒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她看见工作台上躺着未完工的变速箱模型，行星齿轮组排列成猎户座形状——正是季杨杨改装医疗装置时的标志性设计。
深夜的急诊走廊，季杨杨的扳手与输液架碰撞出清脆回响。
刘静的化疗泵突然发出异常嗡鸣，他跪在防滑垫上拆解外壳的动作像在拆炸弹。
当林雨棠递来微型示波器时，发现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紫外线消毒灯下泛着氰化物的蓝光。
"第三脉冲模块衰减了。"季杨杨的镊子尖在电路板上游走如手术刀，"就像柏林到北京的时差。"
林雨棠的呼吸凝在口罩里。她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突然理解那些凌晨四点的视频通话请求——季杨杨早已在倒计时每个共频时刻。
暴雨突降的周末，季胜利出现在车库门口。他的驼绒大衣沾满雨丝，公文包露出半卷泛蓝的装甲车图纸。
"你母亲的放疗定位器，"他的金丝眼镜蒙着水雾，"需要陀螺仪稳定系统。"季杨杨擦拭扭矩扳手的动作顿了顿。
林雨棠看见父子俩的影子在卷帘门上交织。
季胜利的食指在潮湿墙面画出参数方程的模样，竟与季杨杨调试赤道仪时的姿势如出一辙。
修复工程持续到立春。当季杨杨将微型陀螺仪嵌入放疗仪时，林雨棠发现他用的是德国精工轴承。
月光穿透车库天窗，在钛合金外壳刻下德文"Unzerbrechlich"（坚不可摧），字母"U"的弧度与他锁骨纹身完美契合。
饯行宴那晚，季杨杨在发动机轰鸣中截住林雨棠。他掌心的车钥匙带着经年摩挲的温润，尾端挂着那枚齿轮戒指。
"这辆GT-R的ECU程序，"他的呼吸喷在她冻红的耳廓，"每秒能计算两万次我们的距离。"
林雨棠在转速表指针的震颤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当季杨杨将她的手按在换挡杆时，真皮套的缝线纹路突然与掌纹重叠——那是他通宵缝制的痕迹。
机场安检口，季杨杨的行李箱突然弹开。林雨棠看见整齐排列的磁流变液样本瓶间，躺着那架天文望远镜的赤纬轴齿轮。
海关X光机扫过时，金属部件在屏幕绽放成星云图案。
"每周三凌晨三点，"季杨杨的登机牌擦过她眼睫，"猎户座会经过柏林天顶。"
舷窗外的云海翻涌如磁流体，季杨杨在飞行模式提示中打开密封袋。
林雨棠塞进他外套的怀表正在走动，表盖内侧新增的德文刻痕在晨光中闪烁："Jeder Zahnradkranz ist ein versiegeltes Gest?ndnis."（每个齿轮都是封印的告白）
初雪降临菩提树下大街时，季杨杨的怀表停在了北京时间。
他撞开实验室的气密门，发现粒子加速器的真空管里悬浮着枚水晶齿轮——林雨棠的论文样品在强磁场中折射出虹彩。
视频通话请求在午夜响起。
林雨棠的睡裙肩带滑落在天体仪金属架上，季杨杨看见她锁骨处贴着星云纹身贴，猎户座腰带第三颗星的位置闪着微光。
"你的同步辐射实验，"他旋转全息投影里的蛋白质模型，"应该用蒙特卡洛算法优化。"
林雨棠的笔尖在演算纸划出银河悬臂："就像你改装陀螺仪时用的马尔可夫链？"
沉默在光纤中流淌五又四分之三秒。
季杨杨突然调暗台灯，柏林墙的投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今天拆解老式电报机，发现莫尔斯码轮藏着情书。"
林雨棠的呼吸扫过麦克风，她看着视频框里季杨杨放大的瞳孔。
突然将摄像头转向天文望远镜——镜筒正对的方向，猎户座星云的光穿越1344光年抵达镜片。
复活节假期，季杨杨的机车停在物理所门口。林雨棠冲出实验室时，看见他倚着贴满托运单的钛合金箱。
箱体上用激光刻着杨-米尔斯方程，锁扣是他亲手锻造的擒纵机构。
"这次停留0.73个柏林时。"季杨杨展开泛黄的改装车图纸，陈年油渍间藏着句褪色的"等我回来"。
林雨棠的眼泪滴在微分方程上，墨迹晕染成超新星爆发的形状。
戴姆勒大厦的霓虹穿透酒店纱帘时，季杨杨的指节抚过林雨棠后背的星云纹身。
他腕表的嘀嗒声与她的心跳在异国夜色中达成共振，医用钢耳钉在枕上折射出普鲁士蓝的光。
晨雾中的泰格尔机场，季杨杨将登机牌撕成两半。林雨棠握着他给的同步辐射环，看航班信息屏滚动出无限延期的红色警示。
当塔台传来引擎轰鸣，他们同时望向天空——那架A380正在云层划出莫比乌斯环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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