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阿爷阿奶盖一床、大哥盖一床，她与小妹盖一床。
至于垫的，就把往年用来盖的旧棉被放在大太阳下晒了又晒，然后垫在了床上。
再加上一米多厚的夯土墙抵挡外面世界的风寒，以及严丝合缝不漏风的青瓦房顶，就连年纪最大的慕山与李兰花，也觉得一躺进被窝就如同躺在温暖的太阳光里一般舒坦。
慕云一家五口在今年的初冬时节过得平淡幸福，但村里有些人家的日子却如同往年的他们家那样水深火热。
村子第二排村尾的慕长中家，睡在柴房稻草堆上盖着薄的可怜的烂棉被的慕招娣四姐妹即使紧紧的相互依偎紧抱着，但依旧难受的睡不着。
冷，还是次要的。
最难受的就是饿。
这么冷的天，她们四姐妹昨天均是粒米未沾。
“大姐、二姐、三姐，我肚子好饿！”
寒冬下雪天，本来就饿得快，何况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年龄最小的慕来娣连说话都没力气。
也饿的有些脱力的慕招娣、慕盼娣和慕想娣只能紧紧的抱着最小的妹妹。
慕招娣性格懦弱，只一个劲儿的叹气。
但慕盼娣心里却有了计较。
慕想娣则伸出鸡爪般的手拉了拉二姐的胳膊。
她比来娣大两岁，虽然也饿的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但一直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
只是这个时候，她饿的再也受不了了，她觉得若是今天再不吃点东西，她就要饿死了。
“想娣、来娣，你们俩再挺挺，今天二姐一定让你们喝上杂粮粥！”
藏在村长老房子里的粮食，慕盼娣抽空偷偷过去倒了十斤左右，放进了一个破篮子里。
这篮子就被她偷偷藏在了这柴房里。
偷偷转移一点粮食的时候，她还偷偷拿了个慕云家送的两个大白萝卜。
等一会儿给那一家子做早饭时，慕盼娣决定偷偷将她藏在柴房里的杂粮和萝卜，煮个萝卜杂粮粥让她们四姐妹填填肚子。
慕盼娣搂着最小的妹妹在心里谋算着，突然一股刺耳又带着嫌弃的声音从破烂的柴房门外传了进来。
“鸡都叫了头遍了，你们这四个赔钱货还赖着不起床？真是懒得生蛆了，让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儿，就是贱！”
“我的双胞胎乖孙肚子饿了，你们这四个贱人再不快起来做饭干活，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一声接着一声的恶毒咒骂传进了慕盼娣她们四姐妹的耳朵。
慕招娣一听到周氏的声音，仿佛老鼠见了猫般，她立即从稻草堆里弹了起来，摸索着将盖在破烂薄棉被上的破的到处露出了里面已经发黑的棉絮的破旧棉衣棉裤。
这破烂的棉衣棉裤不仅破烂，慕招娣穿在身上，手脚那里还短了一大截。
就这，还是慕云与好姐妹慕婵将她们家往年的破旧棉衣特意留下来偷偷送给四姐妹的。
在慕招娣穿衣服的空子，用两捆柴禾当房门的外面，又想起了余大丫恶毒的声音：“你们这些赔钱货真是要死啊，还懒得不起床？娘，您老先回房间被窝躺着，儿媳妇来催这些贱人！”
见大儿媳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周氏鼻孔一抬，翻了个白眼：“催可以，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这懒货偷吃我宝贝孙子的早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周大丫心里暗骂了句“老不死”，表面却腆着一张脸笑的很是殷勤：“娘，这咋能呢？正金正宝可是咱家的宝贝疙瘩，他们俩的吃食，谁都不能动！”
说着，还故意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
周氏果然被儿媳这句话给转移了注意力：“那好，你给我好好盯着那几个贱人，我宝贝金孙的吃食，可不能让那四个赔钱货给偷偷吃了！”
婆媳俩一口一个“贱人”，一句一个“赔钱货”听得柴房内慕招娣的头越来越低。
慕盼娣和慕想娣姐妹俩心态反而比老大慕招娣好的多。
被骂而已！
她们四姐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身上就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谁让她们是女儿身，而不是他们千求万盼的孙子和儿子！
被骂身上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是被他们毒打就行！
但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慕来娣一听到外面阿奶和娘的话，就忍不住紧紧拉着二姐的手，本就一脸菜色的脸看起来更是凄湟。
“二姐，怎么办？今日的早饭又没有我们的份，我肚子好饿身上好冷，二姐我要撑不过去了……”
“小妹，你再撑撑，等早饭做好了，我，我再去求求阿爷阿奶，一会儿你就有粥喝了！”
听了最小的妹妹那气若游丝的话，围着她的姐妹三人，心里都沉痛无比。
但年纪最大的慕招娣内心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的。
她觉得即使她们四姐妹是阿爷阿奶以及爹娘嘴里的“赔钱货”“贱人”，但虎毒不食子。
家里粮食不多，之前进山赶秋时，他们家没有分到卖大野猪买来的一百八十多斤粮食，明年春耕时，也没有王岗村和柳树村的水田可种。
所以家里粮食紧着阿爷阿奶、爹娘和两个双胞胎弟弟吃也是应该的。
作为女儿身，一出生地位就低贱些，生来就没有儿子贵重，村里其他人家都是这样的，整个长林镇也是这样的，就连整个秦山县，肯定也是这样的。
但阿爷阿奶和爹娘既然把她们四姐妹生了出来，就肯定不会看着小妹被饿死冻死。
一会儿她跪着求求阿爷阿奶和爹娘，他们也肯定会让小妹吃些饭食的。
但紧紧将小妹揽在怀里的慕盼娣听了大姐的话却是一脸的讽笑。
慕想娣和慕来娣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惊喜。
她们知道，即使她们快要饿死了，求他们是求不来一丁点儿饭食的。
慕盼娣见大姐先她们出了柴房，她伸手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再次低声对她俩保证道：“想娣来娣，二姐刚才没开玩笑，一会儿二姐绝对叫你们俩都吃上一大碗浓稠的杂粮粥！”
二姐说话一向算数！
浑身无力，只能躺在这连床都算不上的稻草堆里的慕想娣和慕来娣一听二姐的话，两人一双大大的眼睛里这才都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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