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的余音刚刚散去,凤仪宫内那座鎏金香炉里的安息香,也在这一刻缓缓地熄灭了。香炉中的余烬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一缕缕青烟在雕花木梁间盘旋缭绕,仿佛不愿离去。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萧惠昭突然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盖在身上的鲛绡寝衣,此刻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脊背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萧惠昭的心跳如雷,她下意识地按住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种被利爪撕扯般的钝痛。那股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喉咙间也泛起一阵腥甜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飞速掠过。恍惚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年椒房殿外的血雨腥风之中,耳边回荡着的,是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
更漏的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越发清晰。每一滴漏下的水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在萧惠昭的心上。她听着那声音,数着时间的流逝,终于,当更漏声响起第三声的时候,她知道,现在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得她指尖一颤。窗棂外墨色如泼,浓云将最后几颗星子尽数吞噬,唯有远处宫墙上火把明灭,像极了濒死者忽闪的瞳孔。床榻边的鎏金灯台突然爆出灯花,烛火在无风的殿内诡异地左右摇曳,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拉扯成扭曲的怪物。
“春莺!” 她的声音破碎在空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雕花槅扇应声而开,守夜宫女提着琉璃宫灯疾步而入,暖黄光晕里浮动着她鬓边未散的困意,却在看清主子惨白脸色的瞬间化作惊慌:“娘娘这是......”
萧惠昭已掀开绣着并蒂莲的锦被,赤足踩上冰凉的金砖。寒意顺着脚心直窜天灵,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不安。她踉跄着扑向西窗,窗棂上的海水纹花雕硌得掌心生疼 —— 那是她特意命人雕琢的,只为能多看一眼海港方向。
推开窗的刹那,深秋的夜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吹散了鬓边珠翠。远处宫灯在风中摇晃,恍若将熄的鬼火。萧惠昭死死攥住窗棂,指甲深深掐进檀木纹理,十一个月来悬在心头的大石突然变得千钧重:“太子出海......” 喉间发紧,她不得不顿了顿才继续,“去了多久?”
春莺慌忙取来玄狐裘披在她肩头,又捧上温热的参茶:“回娘娘,整十一个月了。按钦天监推演的星象,船队此刻应在归航途中,最迟下月初五便能......”
话音未落,狂风骤起。半掩的窗扇轰然撞在墙上,震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萧惠昭发间的金步摇被风卷落,九凤衔珠的坠子重重砸在青砖上,碎玉般的声响惊得春莺手中茶盏险些落地。她慌忙俯身去拾,余光瞥见主子仍僵立窗前,月白寝衣被风鼓起,恍若一具空壳。
“娘娘......” 春莺捧着金步摇的手微微发抖。
萧惠昭缓缓阖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本宫方才...... 梦见他浑身是血,立在浪尖上唤我......” 尾音消散在呼啸的风里,春莺望着主子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太子正是在这样的深夜叩别宫门,腰间玉佩撞在门环上的清响,此刻竟与更漏声重叠在一起。
千里之外,漆黑的海面上正翻涌着百丈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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