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宫殿里同步浮现今晨经过海关大楼时瞥见的怀表时间，0.7厘米的吃水线误差在脑内换算成潮汐数据，最终定格为货舱底层的暗格结构图。
周云帆突然揽住她的腰拐进弄堂，英国呢大衣擦过砖墙青苔，在转角处留下与跟踪者鞋跟纹路完全吻合的泥印。"张老板的雪茄换了牌子。"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耳垂，指腹在砖缝间抹下薄如蝉翼的追踪剂薄膜，"哈瓦那烟草混着黑火药的硝味。"
弄堂尽头传来煤油桶翻倒的声响，祁梦蝶的珍珠手包滑落在地，滚出的口红管撞上锈蚀铁门发出清脆回音。
当跟踪者的影子贴上斑驳砖墙时，她猛地扯开旗袍高领的盘扣，脖颈处伪造的玫瑰纹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蓝光——那是用夜光鱼鳞粉调制的特殊颜料。
"救命啊！"带着哭腔的尖叫惊飞檐角鸽子，祁梦蝶踉跄着扑向追来的黑影，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对方袖口留下三道荧光指痕。
周云帆适时从暗处冲出，刻意压低的鸭舌帽檐下传出字正腔圆的法语："这位女士需要帮助吗？"
跟踪者后退半步踩到滚动的珍珠，祁梦蝶顺势抓住他手腕："先生您袖扣松了。"指尖掠过镀铬纽扣时，微型窃听器已粘入夹层。
她听见两公里外传来电车进站的叮当声，记忆宫殿瞬间展开租界地图，计算出最佳撤离路线。
周云帆突然吹响铜质口哨，尖锐声波震碎头顶的霓虹灯管。
在蓝色玻璃雨落下的瞬间，他拽着祁梦蝶侧身撞开虚掩的后厨木门。
发酵中的咖啡豆酸味扑面而来，两人踏着浸泡豆子的木桶跃上货架，从通风窗翻出时，追踪者的皮靴正踩进他们故意打翻的豆汁里。
"走水了！"祁梦蝶点燃旗袍内衬的镁条扔向货堆，炫目白光中，周云帆割断运冰车的麻绳。
冰块轰然倾泻的轰鸣声里，两人跳上途经的送奶车，祁梦蝶将沾着奶油的外套反穿，瞬间从艳丽歌女变成朴实的挤奶工。
送奶车经过外白渡桥时，周云帆突然按住她整理头巾的手。
桥洞阴影里，李副官的手下正在检查过往车辆，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们藏在奶罐间的公文包——那个从咖啡馆顺出来的真皮包里，此刻塞满了浸过煤油的废报纸。
"阿姐，今天的奶脂含量不对劲啊。"周云帆突然切换成苏北口音，粗糙的掌心擦过她手背。
祁梦蝶会意地踢翻脚边的鲜奶桶，乳白色液体漫过车板滴落在青石路上，在月光下蜿蜒成发亮的溪流。
当检查者俯身查看奶渍时，周云帆甩出缠在腕间的银链。
细链绞住桥头路灯的铸铁花纹，两人借着惯性荡向对岸货栈的雨棚。
祁梦蝶在失重状态下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记忆宫殿重新校准坐标——运输船此刻应该正在经过第三号码头的浮标。
货栈铁门吱呀作响的瞬间，祁梦蝶突然僵住。
后颈密码伤痕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记忆中张老板烟斗敲击桌底的节奏，与现实里某艘货轮引擎的震动频率突然重叠。
周云帆的拆信刀已经抵住她腰间："奶油里的追踪剂开始挥发了。"
远处传来蒸汽轮船悠长的汽笛，混着海关大楼钟声在江面荡开涟漪。
祁梦蝶摸到周云帆西装内袋的怀表，表面鎏金花纹的触感突然与记忆中的公文包锁扣产生关联。
当秒针划过罗马数字Ⅻ时，两人同时望向江心——那艘标注着错误吃水线的货轮后方，真正的密函运输船正撕开浓雾，船头吃水线处隐约可见奶油凝固成的追踪剂反光。
周云帆突然扯开领带，暗纹丝绸在夜风中展开成微型降落伞。
他抱着祁梦蝶跃向码头起重机时，追踪者的子弹正将怀表轰成四溅的金屑。
两人坠落在装满棉花包的拖船上，祁梦蝶的珍珠簪子卡在麻绳缝隙里，折射出张老板站在海关大楼露台上举望远镜的轮廓。
"他故意给我们假坐标。"周云帆撕开棉花包，雪白棉絮随风飘向货轮方向，"但没算准黄浦江的暗流。"
祁梦蝶将发间最后一粒珍珠弹入江中，看着它在浪花里沉浮成运输船桅杆的方位标记。
当拖船顺着退潮漂向吴淞口时，她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记忆宫殿里那0.7厘米的误差，此刻正在江面扩展成巨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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