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中枢重臣,无一缺席。
每一人都知——今日之后,朝局大势,将尘埃落定。
清流派中。
许居正起得极早,披上朝服时,天尚未亮。
侍从上前替他整束衣襟,才刚束好玉佩,他却又缓缓抬手,自行将朝冠扣好。
镜中人老了许多,眉鬓染霜,可一身朝服披上,那股沉稳正气却仍不减半分。
他对镜静立片刻,才轻声道:
“走罢。”
屋外,霍纲已在等候。
见他出来,霍纲拱手低声一语:“今日……”
许居正只是淡淡一笑,道:“不言今日。只问本心。”
霍纲沉声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边孟广紧随其后,满面凝色,眼中却有一抹难掩的怒意。
院中寒梅凛然,霜雪未消,一道三人并行的身影缓缓跨出府门,迎着晨风,踏上前往皇城的官道。
他们的步伐不快,却极为坚定。
街道两侧,百姓早起,有人见了几位老臣的身影,悄悄下跪磕头,目中敬重。
清流的威望,仍在人心。
可如今,却如风中残烛,能否留得住,只看今日。
新党这边。
王擎重府中早已灯火通明。
他身穿重金朝服,由亲信替他披上肩绶,整了整袖口,站在镜前自视片刻,面容沉静,却难掩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今日之后——”
他低声道:“便是我们新党,真正登堂之时。”
林志远亦早早而至,一身银青朝服新裁未久,神采焕然,目中藏着笑。
“昨夜几家郎中与郎署属官来拜,说要预先请个‘恭喜’。”他道。
王擎重笑了笑:“叫他们别急,等陛下落笔那一刻,再来请安也不迟。”
两人对视一眼,皆含默契。
府外车马已备,新党一众属员整齐列候,官轿二十余顶,皆向皇城而去。
道路旁的过路百姓,大多避让而退,不敢多看。
今日的新党,就像是一股大潮,已经汹涌卷来,谁人能挡?
与此同时,各部各司的文官武将,也纷纷踏上了进宫之路。
有人神色紧张,有人眉眼惶然,也有人强作镇定。
但更多的人——是沉默。
他们的心中早已有所倾向,却又不敢表露。
因为这场朝堂之争,已不仅仅是一次政见交锋,而是一次整肃洗牌。
站错了边,便是前程尽毁。
群臣云集之时,皇城之中,钟鼓齐鸣。
太和门缓缓开启,象征着帝国威仪的金銮之道展露在众人眼前。
铺地朱毯鲜亮如新,两侧宫灯尚未熄灭,宫人列队、黄门肃立,礼官站在御道前方,整肃朝列。
一名内侍高声宣告:
“诸卿整列,候驾!”
语声传出,宛如山雨欲来。
清流官员依序而入,许居正、霍纲、边孟广三人站于文班首位,身后不过十余位属官,皆神情冷峻,整束衣冠。
他们站得笔直,却像一堵残墙——老旧、沉重,风雨将至。
王擎重与林志远则立于对侧,神色从容。
新党官员如同打了鸡血,一张张年轻脸庞虽掩不住紧张,却更多的是期待与兴奋。
他们早已认定——今日之后,将是他们的时代。
太和殿前,宫人更衣,龙旗高扬,阳光自东侧斜照而来,给宫城添上了一层冷金的颜色。
群臣整冠束带,肃立两列。
左文右武,列位而立。
随着朝门大开,一阵冷风扑面,吹动衮服、掀起旌旆。
阳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却照不亮他们心中各异的念头。
清流中人,神色或倦或忧。
新党之人,面含笑意,目光熠熠。
而更多的中立者,望向那尚未开启的太和殿大门,眼中却只有一抹深深的期待——
今日的早朝,将是分水岭。
而那位坐在九重金阙之上的帝王……
他将会如何选择?
“鸣钟!”
殿前礼官高声一令,内侍举杖击钟。
清音三响,犹如沉雷滚过。
金銮大道上,朝风吹起,旌旗猎猎。
而那通往朝堂之门,已经缓缓开启。
晨光之下,太和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身披朝服者各自肃立,旌旗轻拂,风声未止。
就在金钟第三响之后不久,一道尖细而不失庄严的高呼声,自内殿之中传来,宛如暮鼓晨钟,瞬间令整座广场静若止水——
“——陛下驾到!!!”
语声尚未落,殿前数百朝臣已齐齐躬身伏地,声音震响:
“恭迎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自内推开,一道玄衣金纹的年轻身影,在四名黄门内侍引导下,缓步自金阶而上,步入正位。
萧宁,身着玄黑朝冕,披金纹云龙大氅,面容冷峻而平静,未语先威。
他的目光自朝臣中扫过,未作片刻停留,便缓缓落座于龙椅之上,背后金光龙纹宛若层层波澜,映得他如山巅霜雪,冷冽肃杀。
“——早朝,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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