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坚守了小半辈子的侠义剑道,当真有这么轻易便能舍弃掉?
答案显而易见,并非如此。
不过是些许自我怀疑,打击挫折罢了,还远远够不上剑心破碎的严重程度。
顶多只能算作剑心暂时陷入沉寂。
就此,周子隐那颗愧对家人,复杂多变的人心,与始终一往无前,义字当先的剑心,陷入长久僵持状态。
一旦他不小心放松了对于后者的限制,后者便会蠢蠢欲动,不断诱惑他。
诱惑他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也忍不住去多管闲事,给他和身边妻儿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要麻痹剑心,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自然是醉生梦死,连同人心一起麻痹。
但这个方法显然不适用于逃亡路上的周子隐,更何况他本身就不喜饮酒,倘若真要为了酗酒而酗酒。
那他岂不是本末倒置,变得比之前还要令人厌恶?
因此周子隐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仅要时刻藏剑匣中,同时还要彻底隐藏住自身破浪境界武道修为。
即便在路途中遇到某些意外情况,迫使他不得不展露部分实力以图自保。
那他也是尽可能装弱,低调行事。
久而久之,这样做的好处确实很明显,明显到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是名剑客。
甚至时而产生错觉,真以为自己成了……与周遭流民百姓完全相同,并无二异的普通人存在。
路见不平,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不立于危墙之下。
唯有夜深梦回时分,人心表面浮尘尽数褪去,深埋在人心黄土尽头处,那颗偶有动静产生的沉寂剑心……
才会裹挟着过去万千回忆涌上心头。
深入密林擒虎,涉足浅滩斩蛟,路见不平拔剑,斩尽眼前不义……噫吁嚱,伤乎悲哉!
月上枝头,借着窗外照耀进来的皎白光芒,他是否也曾无数次抬起右手,张开五指,虚握,摊开……
再虚握,再摊开……不断重复着右手虚握成拳,随即又迅速摊开的姿势。
仿佛在幻想着某些不切实际之物。
终于,找到一处合适安栖之所的年轻剑客,历经多年颠沛流离岁月洗礼,内心早已变得疲惫不堪。
再难抑制住黄土深处掩埋着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心?
无论是人心,还是剑心,对他而言,都早早成了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深深融入进他的骨血细缝里面。
现在想让他割舍掉,丝毫不亚于剜心取肉之难,刮骨去皮之痛。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当年小声许下的坚定承诺,在一个晦暗不明的清晨,忍不住挖出门前木匣。
并从中悄悄取出剑鞘,只留剑刃藏于匣中,这是来自于他心底的隐忍与退让。
再度握住剑柄,为了斩尽眼前不义之事,从而暴露逃犯身份,让一家妻儿再度陪自己过上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
如此未来,非他内心所愿。
但要让他完全割舍掉“剑”之存在,“义”之存在,那对他而言又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思来想去,纠结,挣扎许久,周子隐最终想出一个折中之法,既能成全他的“义剑”之心,同时还能保证……
他妻儿老小不会再度因他而陷入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之中。
此即,取鞘藏刃,口述侠义。
他宁愿从今以后当个只会自欺欺人,欺骗别人的“可笑”存在。
也不愿,彻底割舍掉那柄侠义之剑留在他心底的深刻烙印,更不愿再去连累一家妻儿老小,蒙受无妄之灾。
听人说没有握柄的剑鞘,看起来不像长剑,那他便亲自用木头做个握柄出来。
加上些许糯米胶,浆糊粘起来。
过不去心里有关侠义的坎,那他便用讲故事的方式,成全他自己,满足他自己。
不仅可以借此回味当年侠义往事,同时还能趁机好好弥补下,这些年来装聋作哑留下的诸多遗憾。
最起码在他口中讲述出来的故事里,周子隐不会是那个缩头缩尾的可恨懦夫。
路见不平,装聋作哑,还美其名曰不立于危墙之下,浑然忘却自己压根就不是个君子,更不屑于去当君子。
他依旧是那个路见不平,敢于拔剑相助的侠义之人,大义剑客。
他也不会遇见那些可能连累家人的腌臜烂事,更没有后来颠沛流离,剑心沉寂的那段煎熬日子出现。
他只想骗骗自己,能够成功蒙骗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足够了。
但他又有自己私心存在,一面是自觉脸上无光,不好意思提及自己真实面貌,害怕他人听了嘲笑,唾骂自己。
一面是希望这些愿意听他编假故事的孩子们,可以不要太过失望。
不要对这个人世间始终存在的道理,道义感到失望,更不要以他为鉴,他这个人只不过少数反面例子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怪他不太走运。
然而他始终坚信,换做其他厉害的义士,剑客过来,肯定比他有能耐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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