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尊号何等僭越,虽然北胡首领也尊自己为‘昊天可汗’,但庆帝很清楚,那不过是老六的找补罢了。
不过庆帝并未太过在意,如今朝中局势已成定局,这位子早晚要传给老六的。
若是其他皇子,庆帝可能会担心,但李彻则不同,庆帝知道李彻之志向在哪里。
说来也好笑,其他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的皇位,在老六眼中,怕是还没有大海之外的一片陆地有吸引力。
李彻实力虽然惊人,已经能威胁到皇权,但造反对他来说并无益处。
“嗯,拿过来吧。”
庆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或许听听这个儿子在边疆的见闻,能稍微驱散些心头的阴霾。
黄瑾小心翼翼地捧起锦盒,取出那卷丝帛,双手奉到庆帝面前。
展开丝帛,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字迹是李彻亲笔,刚劲有力,开篇便是一连串的拍龙屁:
“儿臣李彻,恭祝父皇圣躬万安,福泽绵长。
值此新岁肇启,万象更新之际,儿臣远在奉藩,遥望天阙,心念父皇龙体康泰,社稷永固。
奉地虽寒,然仰赖父皇洪福,军民一心,边陲粗安。
儿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期许......”
庆帝的目光在这段文字上缓缓扫过,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老六的贺表虽然免不了阿谀奉承,却向来比那些辞藻堆砌的官样文章顺眼些。
就是......太能拍了些,也不知他和谁学的。
庆帝继续往下看:
“儿臣有家事,欲禀报于父皇知晓。今岁春初,王妃常氏凝雪,幸得祖宗庇佑、父皇福泽,平安诞下麟儿。”
庆帝捏着丝帛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老六有后了!
一股暖流骤然冲散了心头的阴霾,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下读:
“然儿臣才疏学浅,不通文墨,只为其择一乳名,苦思良久,终觉粗陋,唯恐有辱天家血脉。儿臣斗胆,恳请学究天人、文采斐然之父皇,为孙儿赐一嘉名,以光耀其门楣,亦为儿臣解忧。”
庆帝看到这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瑾,你看看,你看看!”庆帝指着信,对着旁边面露好奇的老太监说道,“这个老六!奸猾得很呐!”
黄瑾连忙躬身,脸上也堆起笑容:“陛下,奉王殿下这是......”
“他在这儿跟朕装傻充愣呢!”庆帝笑着摇头,“不通文墨?才疏学浅?哼!他忘了他那首《沁园春·雪》了?”
“还有,你瞧瞧他给朕这孙子起的乳名叫什么?去病!李去病!”
“哈哈哈哈哈!”庆帝朗声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郁似乎被这笑声驱散了不少,“这名字如此粗犷,倒也符合他和他那王妃的性子!武将之女生的孩子,就该结实些!”
“去病......好啊!去病消灾,平安康健,这寓意实在,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
黄瑾在一旁听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心惊。
自从如今的太子殿下出事以来,庆帝越发阴沉了,整日除了和大臣奏对外,几乎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而现在只是看了六殿下的一封信,所说之话却是比这一个月加起来都多。
黄瑾连忙道:“奉王殿下孝心可嘉,这是变着法子想让陛下高兴,也想着陛下能赐名,是小世子的福分呐。”
庆帝笑着骂了几句,心情却是实实在在地明朗起来。
他放下丝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心头不再是批阅奏章时的沉重,而是带着一种老人为儿孙盘算的慈爱。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庆帝的思绪飘飞。
这是老六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平凡,名字既要承载皇家的气度,也要有美好的寓意,还得压得住他爹给他起的那个乳名,不能显得太文弱。
一个个字在庆帝脑海中浮现。
睿?
聪慧通达,但感觉少了些厚重。
晟?
光明炽盛,寓意虽好,锋芒稍露。
煜?
照耀辉煌,偏于文气。
庆帝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
忽然,一个字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清晰地跃入他的脑海。
“黄瑾,研墨!”
黄瑾连忙应声,手脚麻利地铺开一张上好的堂纸,滴入清水,细细研磨起一块御制的松烟墨。
墨香在暖阁中悄然弥漫。
庆帝提起御笔,饱蘸浓墨,在澄纸上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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