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十开着摩托车走了。
老三倒是猴子当家——掌上方向盘了。
林英瞧他一脸兴奋的样子，眉心一跳，忍不住提醒他:“走夜路呢，你给我好好开。”
“我，我有驾照的。”老三压下激动的情绪，感受了一把方向盘上良好的皮革触感后，便缓缓启动车辆。
老五这个手痒爱摸猫的人，被林英赶到了副驾驶座去了。
后座只有他跟老四，还有他怀里的静之。
阿娟越夜越精神，此时她没有呆在车顶了，而是别具一格的选择呆在后备厢里。
静之这辆车，是大型的SUV。
后备箱跟后座位置，没有完全隔开。
阿娟盘腿坐在后面，脖子伸高了半米长，下巴杵在后座的两个位置中间，脸朝右侧，静静的看着林英和静之。
老三偶然瞄到一眼后视镜，长脖女的形象刚入他的眼，鸡皮疙瘩便爬了满胳膊。
老四和静之就算了，吃撑了昏昏欲睡，毫无察觉。
他不禁有些敬佩起了还醒着的林英。
师父不愧是师父。
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的扭头骂阿娟。
他说:“人鬼不宜靠太近，把头缩回去。”
阿娟有些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小猫，就悻悻的把脖子缩了回去。
她侧坐抱着膝盖，看着外面的星星，问林英说:
“大叔，孟婆汤一定要喝吗？”
“我这回数清楚了，还有20多天，我就要去投胎了。”
林英的右手有规律的在小猫的肚皮上打着圈，嘴上不忘回答一下阿娟:
“你相公对你这般不好，你是该忘了的。”
“孟婆汤，每个人都得喝，无一例外。”
知道阿娟阴寿挺长，可能滋生出了留恋世间的想法，他想了想，接着劝:
“我跟你说过，你三庭饱满，按时投胎，对你有好处，你的转世必定不愁吃穿，不会再如此受苦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声鬼物的悠悠叹息，自椅后传来，回荡在整个车厢内，老三的鸡皮疙瘩是起了一茬又一茬。
他人都快要麻了。
不得不和小五小声说着小话，转移注意力。
就在这时，阿娟又说话了。
“我舍不得你们。”
此话一出，前座说小话的声音骤然停止。
小五一想到她要走，也有些泪目。
刚回头想安慰安慰她的好闺蜜，阿娟便侃侃而谈，说起了她的身世。
“主要是舍不得你和阿婆。”
“小时候我也是备受人宠爱的孩子，就如你和阿婆一般疼着我，但自从那场战争后，我就没了家人了。”
“我娘把我藏在一个废弃的窑洞里，那里又黑又湿，我只能听到外头有数不尽的枪炮声，她说好会回来接我的，可是……没人来。”
“我等了两天，一动不敢动。”
“直到快死掉的时候，才听到一声巨响。”
“窑洞震塌了。”
林英不由侧目回去看她，都这样了还没死，她可真是福大命大。
阿娟见他回头，有些凄凉的对他笑了笑。
“大叔，你应该会疑惑我被我相公打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反抗，不离开他吧。”
林英怔了一下，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她要是愿意吐露一下心事，他倒是无所谓当个情绪树洞。
“是他和他的家人把我挖出来的。”
“我娘教我的，我大部分都忘记了，就记得她跟我说过一句话，知恩要图报，要不是有他和他家人，我早就死了。”
老三忍不住插一句嘴，“离现在应该也快一百三十多年了，你被他欺负这么多年，有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
“是啊。”阿娟眉目舒展。
她偷摸坐直身子，眼巴巴的看着林英怀里的小猫。
“要不是有阿婆，我可能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到我阴寿过尽。”
“没人教我一个女人该怎么存活于世，我相公的母亲教我的，也是相夫教子，忍耐才是美德的那一套。
是阿婆让我知道，做鬼跟做人一样，首先要自尊自立，才能有自由。”
她伸出右手，用力握成拳。
仿佛要抓住什么。
也许是力量，反抗的力量。
一种她最近才有的东西。
老三和小五沉着眉头，若有所思。
林英缓慢的点点头，表示颇为认同。
何尝只是做人，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只有掌握了反抗的力量后，方能得到该有的自尊，最后才能获得那珍贵的自由。
所以他早就说了嘛。
这小猫的一些想法观念，极对他的胃口。
林英的揉肚肚手法变得更加轻柔。
小猫腹部的细小绒毛被他不停打转的搓揉下，渐渐的绘成了一个圆。
林英勾起嘴角，头一次有了如此调皮又亲昵的举动——
他在那个圆里，轻轻画了条“s”。
呵，一个八卦。
给他的小猫打上他的印记。
静之被他划拉那一下，痒得后爪一抖。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扣着下巴低头一看，而后缓缓抬头，对上林英带笑的双眼:
“你幼不幼稚？”
做了“坏事”他也不慌。
林英就像是青少年时期刚喜欢上女同桌的少年似的，见她因为他的手欠，而对他有所关注了，他嘴角的笑意更甚。
甚至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她鼓鼓的肚皮上戳了两个小点。
八卦成形。
林英拍了拍她的侧腹，“呵，画好了。”
静之翻了个面儿，气得逮住他的左手就开始啃。
林英任她啃着，右手又开始顺上她背部的白色长毛。
小五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她师父在人前露出过如此舒缓的一面。
从前他为了几两碎银奔波，笑得极少。
虽然不曾骂她，但是师兄们被他臭着脸骂，那是常有的事。
以前他的眉毛总是倒竖起来的，如今这两道利眉竟能平顺到这个程度。
放到以前，小五连想都不敢想。
看着看着，小五忍不住皱巴起了脸，把脸转向正面。
她不承认那个专门逆着猫毛摸，然后被炸毛的静之赏了一顿猫猫拳的，是她严厉又守规矩的师父。
老三故作老成的摇摇头，小声对她讲:
“唉，恋爱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小五你还小，以后你会懂的。”
小五抱着臂，哼了他一下。
如果社会上多是她三师兄这种滥情的人，那她也不想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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