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这一觉睡了很久。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
安洁莉娅察觉到他的动静，医疗舱内的液体渐渐褪去，舱门开启，萧良坐了起来。
体表还残留淡绿色的液体，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旁边还躺着一副同样的医疗舱，上面的指示灯还在闪烁，里面的人还在治疗中。
毛巾、衣服和铁铲都贴心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安洁莉娅，江林还在吗？”有些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淡淡的电子音回答他：“天龙正在和韩教授在一起。”
实验室内的韩教授和天龙聊得十分投机，或者说一直都是他问，天龙回答。
不愧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不论是知识面还是见识都比他广博，再加上天龙的前瞻性，很多卡壳的思维经过对方的点评，韩教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的双颊带着兴奋的绯红，显然是正在兴头上。
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启动，安洁莉娅通知萧良的到来。
韩教授直觉让位，只是约定下次继续。
天龙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韩教授看萧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知道他刚醒过来就来找天龙，两人错开的时候，他拍了拍萧良的肩膀示意打招呼。
“曾珍的盒子在我那里，等你们聊完再说。”
“多谢。”
萧良听到韩教授的话，脚步微微一顿，他低垂双眸，视线聚焦在两人的脚边，他轻声道谢。
身后的机械门缓缓关闭，萧良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林。
狰狞的龙头面具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两人只是沉默对视。
“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前不久刚取了一个名字叫陈锋，但大家都叫我天龙。”天龙回答道，清凌凌的声音如白瓷相击。
丝毫不在意萧良的冷淡，天龙的声音听起来有重逢的开心。
“那就天龙。”
萧良没有太多寒暄还有废话，他有太多问题要问江林，或者说是天龙。
天龙也知道两人会有这么一遭，所以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让萧良坐到身边来。
“十九年前，你故意让实验室爆炸，又和特殊管理局合作，之后洪山的火也是你干的吧。”
“是。”天龙没有否认。
“这两场大火都是我计划好的，没有伤及无辜，带走的都是该走的人，而且火灾能消除你的大部分资料和信息。”
天龙突然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白皙略显青涩的脸。
微眯的琥珀色眼瞳看向萧良，略微带着一丝慈祥：“起初我并不知道萧文毅和季凰的实验，当他们试探我的态度时，我才发现不对劲。”
“直到两人拉我入伙，我才知道他们背着我做了那么多。”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那场爆炸。”天龙的眼神带着追忆，萧良知道他指的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你很喜欢我给你的玩具。”
“我知道。”萧良回答道。
天龙挑眉：“你的记忆已经融合了？”
“差不多。”
听到萧良含糊的话，天龙突然笑了起来，眯成缝的眼睛看起来和萧良记忆里的那个江林逐渐重合：“那快要走到结局了。”
他别开头，讲述萧良不知道的事情。
“萧文毅和季凰‘死’后，我拿着他们的实验资料回到黎明科技的实验室，重新研究他们的方向。”
“我的学生江信以为我剽窃了夫妻俩的研究成果，他开始接触我的对手，这让潘起了疑心，正好黎明科技董事变动，我就假借失意离开。”
“之后你也知道了，我们相遇在洪山。”
“我利用我在心理协会的资源，和【医生】达成合作，稳定了你体内的人格，但在最后让你成为容器的那一步上，他拒绝了我。”
“既然你这条路行不通，我决定去寻找新的道路，正巧潘那边反应过来什么东西，想找到我的研究资料，所以你出院之后，我就找机会离开了。”
萧良可不觉得天龙如此好心，他眼神带着清醒的冷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的监控之下。”
“可以这么说。”天龙在这一点上十分坦然。
因为他知道，想要获取萧良信任，有些事情不能隐瞒。
“你幸福吗？”他突然问。
“什么？”莫名的话题转折让萧良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从福利院到贫民窟到特殊管理局再到如今你所拥有的一切，一路上，你认识了很多平凡可爱的朋友、给予你关爱的家人、并肩作战的队友，你感到幸福吗？”
“......”
伴随天龙的话，萧良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记忆片段，正好是他在记忆走廊上重温过的画面。
或喜或悲，或苦或甜，一切经历才组成如今的他，可以说，他的灵魂是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
每一个出现在他生命的人都给他留下了塑造的痕迹，有些如毫毛轻扫，留下转瞬即逝的擦痕，有些刻骨铭心，成为永不褪色的印记。
那些或浅或深的凿痕层层相叠，最终将血肉之躯雕琢成独一无二的生命图腾。
如果要回答天龙的问题。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萧良很荣幸遇到那些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并选择陪伴他走一段的朋友、家人。
天龙将萧良的沉默收入眼中，“之前的问题你打算更改答案吗？”
他指的是萧良是否决定成为世界污染的容器。
“等我们聊完我就告诉你。”萧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但拒绝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知道萧良已经动摇，天龙决定再加一把火。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世界的真相吗，这要说到我的来历。”
“让我猜猜——”
萧良没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情。
“还记得在洪山，你总是和我讲述神话故事。”
“我能知道安洁莉娅代表的是信息、宣言的女神，潘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都是因为你给我讲过。”
萧良语气顿了顿，看向天龙，仿佛想要透过他那双清透的眼睛看清这幅皮下的灵魂。
“当然，我还记得，安洁莉娅和潘有一个共同的父亲，我猜你很熟悉。”
“赫尔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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