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李红旗,他焦渴得像行走在沙漠里,折腾的心,稍稍放松些,他不再想女人,想着嵇秀铃之外的桃花水,更多是想钱,那个坑洞实在有些太大,要想完全填补上,需要数年,李宏图是有责任,但他是个听吆喝的主,如果李宜忠不急着回钟吾县找王红,听李宏图意见,能在嘉兴小驻,天亮再走,或许一切可以避免,但李宏图的建议不起任何作用,如果换作李红旗,这一切完全可以避免,手里和家里的钱全搭上,只是抵消一部分债务,小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头,人不能只是焦虑,只能踏实地干,速度在时间里,就是和出的稀饭面,打得只能浑水,除过一步步努力,就别无他图,这要猴年马月才能变成咸鱼?日子像丢进水里,不安摇晃起来,纸里终于还是包不住火,事情处理完了,牛芳芳才知道:她家的天缺了一角,她泪流满面,痛苦流涕,很快李红霞、李红云、李红军全知道了,情绪有时宣泄家丑,虽有古训:家丑不可外扬,但人就是人,有时情绪化控制着他,他不吐不快,不吐难畅,很快贾家沟人、吴洼子人,全知道了,说风凉话的人大有人在,且不止一个两个。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狗日的,该!我叫你能不够!”说这句话,还要跺上一脚的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估计猜不出来,那就是我可爱的父亲,伟大的李建木同志,他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我没有研究过。
他正在田地里锄草,这是他一辈子乐此不疲的伟大工作之一,孜孜不倦,精神虽可嘉,但做法不足取,那些年,我疏于田间管理,一个劲儿做着当作家的美梦,为极少一部分人推崇备至,正是他们文过其实的言论,让我很自然跌入误区,以至于年过半辈,不能自拔,别人一小瓶药水能管上几个月,我父亲却要不停辗转地里,日日不休,那份执着,让我叹为观止。
他跺的那一天,恰是李建玉归西的那一天,那是黄昏之后,倍受家庭和病魔折磨的李建玉,以其伟大的行动能力,让世人震撼,他死了,死得特别血腥,当时我正在堂屋书桌前写东西,柳淑琴那个曾经骄横跋扈的人,就像个疯子,跑到我家,甚至不计较和我母亲年轻时,有过的尴尬,急急到我家屋里,对我说,“李子北,快,你三爷死啦!”说完,就嚎啕大哭,“我的天爷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呀?”她如演戏一样跑了。
我丢了笔,“哼哼,终于……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贾家沟里,静悄悄,弹起……鬼子末日已经来到了……”
“快去!不带这样的,人死恩怨了!”我妈进里屋推我一下。
“不能够!将来我要把这些过往写进书里!Lenin说: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少贫嘴,快去!”
“急什么?我去得太快,他也活不过来了!让他灵魂早些走吧!”我走出了屋。
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场面很血腥,惨不忍睹,他是因为疼痛难忍,用砖头砸两只筷子,往鼻子砸,只剩下一点儿,脑浆子已经顺鼻子滴出,我吃惊了,一个前半生凌辱别人,后半生被人凌辱的李建玉,最后让人高看一眼: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奋力一搏,这是怎样一种抉择?生之豪横,半生窝囊,死之壮烈。
“李子北,你还不能站,赶紧通知人,你是他亲侄子哟,李昆仑去祁秀娥家带她了,两口子临走之前,打得头破血流,当时你三爷还没死,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带不来,你首先去她家,带的人都别闲着,事就是这么一个事,大家惦量着办!”
“能不能把他鼻子筷子拔出来,人回头来看,成什么样子?”有人提议!
“三大娘,赶紧的,把钳子找给他!”
“唉~!唉唉~!我可不敢哟!”
“谁来?”
“我看子北就行!”说话是那个和我打过牌的老六李子垒,“这种光荣时刻,非你莫属!”说话时表情丰富,还要撇撇嘴,“子北弟,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一个侄半个儿?别人哪有那资格?虽说你六岁咬他一块肉,这丝毫不影响你们之间房份是不是?”还要眨巴眨巴眼,“钳子就给他,李子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老六,有你在,这事就好办多了,我来就我来,我还就不相信了,比砸进木板里还难拽!”
“这可不一定,你三爷人走了,没准灵魂还在!”
“我来!”接过钳子,手都不抖,夹住筷子一头,一如拔钉,直接抽了出去,身后一片欷吁,那支筷子变成红白筷子,随手一扔,夹住另一支筷头,同样的动作,这回有些栽了,带出了脑浆子除了喷一地,还喷到了我鞋,扔了钳子,出去找水洗手。
“李子北,怎么样?经手三分肥!便宜不当家,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下子你走实了!”李子垒抹一下嘴,“三大娘,赶紧的,把这弄走,没准这是罪证,待会儿大先生从城里回来,可饶不了你,没准是你砸进去的,这下跳进黄河你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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