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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光阴,如指间流沙,静默无声地滑过。
许尘早已不再是那个在镜子前惊疑自问的伴侣和父亲。
岁月在他曾经还算挺拔的脊背上刻下了深深的弧度,染霜了他的鬓角,也沉淀在他每一道深深的皱纹里。妻子周琳几年前先他一步离去,安葬在城市西山公墓向阳的山坡上。
至于女儿安安,她早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如今连外孙女的孩子——他的曾孙女小囡囡,都已经是一个像模像样、扎着羊角辫、满地乱跑的四岁小丫头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如今住在女儿家养老,住在城郊一处带小院的老房子里。院子不大,种了些花,搭了个葡萄架,角落还按着当年老宅的样式修了个小小的、象征性的池塘,里面养了几尾慢悠悠摆动的红鲤。
那场光怪陆离的犬妖梦,早已被岁月的尘埃厚厚覆盖,沉潜于记忆的最底层,偶尔翻起,也只会被当成年轻时压力太大产生的怪诞臆想,如同角落里一本久未翻阅、布满灰尘的闲书,连他自己都懒得再去确认那是否真实存在过。
他已然彻底成为了许尘老爷子,一个慈祥、有些絮叨、宠爱曾孙女的普通老人。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稀疏的葡萄藤叶,洒在院中。
许尘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带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棋谱,正不自觉地打着盹。
上了年纪的许尘时常犯这种毛病,也是他偷懒的特权。
小囡囡蹲在池塘边的石阶上,胖乎乎的小手拿着小半个馒头,正兴致勃勃地掰碎了丢进水里,看着几尾红鲤摇晃着尾巴聚拢过来争食。
“太爷爷~~鱼鱼抢饭饭啦!”小囡囡咯咯笑着,声音清脆如银铃。
“噢!哦......”
许尘被曾孙女的笑声唤醒,浑浊的眼带着暖意看向小小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勾起慈祥的弧度,
“慢点喂,鱼儿都被你惯坏喽……”
然而——就在这时,小囡囡看着一条稍大的红鲤猛地冲出水面,为了够到一块浮在水边的较大馒头屑,她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得更厉害,重心猛然瞬间前移!
“哎呀!”
一声稚嫩的惊呼伴随着“噗通”一声沉闷的水花溅落!
小囡囡跌进了池塘!
却见那深绿色的水面瞬间淹没到她小小的肩膀,她似乎呛了一口水,立刻本能地惊慌扑腾起来,小小的头颅在水中时隐时现,惊恐的哭喊刚出口就被混浊的池水堵回喉咙里。
许尘的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巨爪攥紧,一股足以撕裂衰老胸腔的恐惧瞬间引爆了许尘全身的血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甚至变得粘稠凝固。
他看到曾孙女在水中无助挣扎的小手,那显着且鲜亮的羊角辫正在下沉,池水正迅速淹没她惊恐张大的的口鼻。
“囡囡——!”
一声苍老却用尽全部力气、带着凄厉尖哨的吼叫撕裂了温暖的午后。
就在这本能催动的绝望瞬间,许尘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的身体,他那具孱弱、行将就木的躯壳,猛地爆发出远超极限的速度向前扑去!
但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
在他下意识地、只想把那小小的身体从冰冷池水中抓出来的念头驱使下,他枯瘦的手爪在空中遥遥对着池塘一指!
“——定!”
不是语言,而是灵魂深处一声无声的咆哮。
一道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意志凌驾于凡俗法则之上,猛地降临在他面前那片小小的水域。
时间并未停滞。
池水依旧荡漾,水面阳光的粼粼波光依旧闪烁。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在重力作用下要彻底吞没小囡囡的池水,在接触到她脖颈,即将淹没她下巴的刹那,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坚韧屏障强行托举,骤然停止了上升的势头,快速形成一个平滑如镜的凹陷水平面。
甚至那些因为小囡囡挣扎激起的浪花和水沫,都在离她身体寸许的地方陡然凝固。
整个池塘,以落水的小囡囡为中心,出现了一个违背常理的的水面平台,小囡囡仿佛悬空坐在这片水镜之上,只有腰部以下浸泡在静止的水中,惊恐的哭喊得以发出,小脸憋得通红。
许尘也冲到了池边,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更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只是本能地俯身,再探出手臂,一把抓住小囡囡的胳膊,用力将她从那片静止的水域中拽了出来。
“哇——!太爷爷!吓死囡囡了!”
浑身湿透、冰冷的小囡囡被搂进许尘同样颤抖的怀抱,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惊恐大哭。
而许尘……
他僵硬地抱着浑身滴水,还在哇哇大哭的曾孙女,枯瘦的手掌还保持着指向池塘的姿势。
“道......道则......”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刚刚被他隔空抓出小囡囡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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