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的窗棂像被巧手裁过，漏下几缕清辉，在地上织成细碎的银网，将王七盘坐的身影拉得愈发修长，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指尖掐着繁复的法诀，指节因聚力而微微泛白，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口诀，神识如一张细密到极致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在识海之中铺展开来。
“《混沌万象诀》的图谱，再清晰些……”王七喃喃自语，眉头微蹙。识海里，那流转沉浮的功法图谱随他心意愈发凝实，每一道经脉走向、每一处灵气节点都像用刻刀深深凿过，清晰得不容错辨。
这些时日，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入赤霄玲珑塔炼丹，其余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这竹舍，尽数沉浸在功法推演中。身下的蒲团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泽，而蒲团下的青石地面，更是被日复一日的灵气冲刷浸润，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玉。
他周身萦绕的灵力时而化作青碧木气，带着草木生长的蓬勃生机；时而转为赤红火气，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炽烈；金、水、土三道气息也轮番上阵，五种道意交替流转，却又在他的掌控下泾渭分明，互不侵扰。
“灵衍界的天地规则，比坠星界更显圆融。”王七睁开眼，指尖法诀一变，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昔日推演这部分时，为了弥补无灵根的缺陷，刻意强化了灵气对肉身的淬炼，可在这里，这般刚猛反倒会与温润灵气相悖，损耗经脉元气……这可不成。”
他像是在与谁争辩一般，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抬手一挥，识海中顿时浮现出数十卷功法残篇，悬浮在空中，书页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腾玄虺这些元婴修士，倒也不全是草包，这些功法残篇，倒是有些用处。”王七的目光扫过那些残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魔族的《血焰焚天诀》，霸道有余，却失之暴躁；妖族的《九转玄元功》，灵动异常，根基却稍显虚浮；还有这人族正统的《紫霞功》，醇厚稳重，可惜少了几分变化……”
他一边点评，一边操控着神识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将不同功法的灵气运转之法拆解、融合，再对照自身功法反复校验。
“核心框架不能动，这是《混沌万象诀》的根基。”他喃喃自语，指尖灵力微动，识海中的功法图谱随之改变——原本急促如奔马的灵气运转路线被放缓，如同潺潺溪流；几处直冲经脉的节点被修改为迂回流转的曲径，新增的路线如同给脆弱的经脉铺就了一层柔软的锦缎软垫，让温润的灵气有更充足的时间渗透经脉、滋养神魂。
推演功法向来是凶险万分，一步踏错便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王七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修改一处，都会闭上眼凝神静坐，在脑海中模拟上百遍灵气运行的全过程。
“这里的灵气流转，会不会与旁边的经脉相冲？”
“放缓的速度，会不会导致灵气威力锐减？”
“这处迂回，能否真正起到缓冲作用？”
无数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直到确认没有丝毫滞涩或冲突后，他才会放出一个分身尝试运转。这分身与王七本尊一般无二，气息、神态，甚至连眉宇间那股专注劲儿都分毫不差，此刻正盘膝坐在竹舍角落，按照修改后的功法默默调息。
王七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紧盯着分身的经脉，看着灵气如同被驯服的溪流，平稳地在新增的路线中流转，原本因刚猛运转而略显脆弱、隐隐带着一丝红痕的经脉，竟在温润灵气的滋养下，红痕渐渐消退，隐隐泛起莹润光泽。
“成了大半。”王七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但这还不够，五行道意终究是割裂的，未能形成真正的合力。”
他转头望向五个静静盘坐的分身，只见他们周身分别浮现出金、木、水、火、土五道灵光，彼此间泾渭分明。
“这些年，你们虽各自领悟五行道意，却始终是各自为战。”王七对着分身低语，像是在训话，又像是在反思，“即便联手御敌，也只是简单的力量叠加，未能发挥出五行相生相克的真正威力。这就好比五根手指，分散时力道有限，握成拳头才能力破千钧啊。”
分身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周身的灵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日子就在这般枯燥却又充实的推演与炼丹中悄然流逝。竹舍外的雀鸣换了一批又一批，从稚嫩的啾啾声变成嘹亮的长鸣；林间的灵气愈发浓郁，吸入一口都能感觉到经脉的舒畅；王七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愈发内敛深沉，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透深浅。
他的凝元固金丹已炼出近百枚，品质也从最初的中上品，渐渐逼近极品，丹香萦绕在竹舍周围，引得林中鸟兽时常驻足；而功法修改，也已进入最关键的尾声。
这夜，月凉如水，清辉透过窗棂，将竹舍照得如同幻境。万籁俱寂，只有王七平稳的呼吸声，以及识海中功法图谱流转的微弱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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