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
暮色四合，庭院深深。
一方青砖小院隐于帝都西郊，院中几株老柿子树歪歪扭扭，檐下悬着几盏素纱宫灯，光影昏黄。
廊下摆着一张黄花梨摇椅，椅上老者半阖着眼，手指轻叩扶手，口中低吟浅唱。
“怒冲冲我把这云鬟扯乱，气得我咬牙关火上眉尖！”
他哼得相当精准，嗓音沙哑却中气十足，尾音陡然拔高，惊得檐下雀鸟扑棱棱飞起。
“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把这些众狂徒斩首在马前！”
唱至激昂处，老者猛地一拍扶手，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汉剧《宇宙锋》，正是李家主最爱的段子。
“家主。”管家悄声走近，立在几步外微微躬身，“有客人到访，说是...北面来的。”
摇椅咿呀声戛然而止。
李家主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灰白胡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北面？”
管家低头：“看架势，是莫斯科那位。”
“呵...”李家主撑着扶手起身，绣着龙鳞的青色长衫抖了抖，“倒是稀客。”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响。
亚历山大·布宁，或者说“林先生”，着一袭暗纹唐装踱步而入。
虽已年过六旬，却腰背挺直如松，面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笑意。
布宁拱手作揖，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顿时打破了院落的宁静：“李老哥，好久不见啊！”
李家主眯起眼睛，手指在摇椅扶手上轻轻敲打：“怎么？林老哥又来找我有何贵干？”
他特意在林字上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哎呀，我是个生意人嘛！”
布宁搓着手，笑呵呵地凑近，“这不寻思着来找老李你有没有什么大单子？”
“大单子？”李家主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买飞机什么的我已经不做主了，再说了...”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布宁一眼，言外之意是你手里那些货色，我已经看不上了。
布宁眉头微突，这老人此前还是挺喜欢进口他们飞机的，今日怎么？
虽然心下疑惑，但他丝毫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老哥说笑了！”布宁自来熟地往石凳上一坐，“那特种合金呢？最近国际市场可是紧俏得很。”
“老样子吧。”李家主摆摆手，“这玩意虽然用得多，但咱们自己也能搞。”
布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轻手轻脚地接过老者斟的茶，渐渐压低声音：“说起来...上次您那把炼金长剑，买家反馈很不错啊。”
李家主的手指微微一顿，茶盏中顿时荡起细微的波澜。
布宁见李家主对自己的话题起了反应，立刻眉飞色舞地拍起了马屁：
“哎呀李老哥，不是我说，您那把宇宙锋可真是绝了，俄罗斯那帮土老帽哪见过这种好东西？那宝剑，啧啧，简直是鬼斧神工啊！”
“要我说啊，整个亚洲，论锻造兵器，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家主听着这番吹捧，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手指不自觉地捋着胡须：“呵呵，小玩意儿罢了...”
“这哪能是小玩意儿啊！”布宁一拍大腿，“就那剑身上的花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第二个人能锻得这么精细！”
李家主被夸得浑身舒坦，连带着看布宁都顺眼了几分：“好说，好说...”
布宁见状立即趁热打铁：“尤其是破开特殊空间的效果，真是绝了，不知道老哥最近...有没有新作品？”
“嗯？”
话音刚落，李家主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个，最近嘛...宅子风水不太好，炉火老是熄，要出新东西，恐怕得等些时日了。”
布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堆满笑容：“应该的应该的，老哥您慢慢来，好东西不怕等！”
一阵风吹过，院中的柿子树沙沙作响，几片落叶飘落在石桌上。
李家主盯着那片枯黄的叶子，半晌才幽幽开口：“对了，林老弟今天，是替谁来问这话的？”
布宁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块透明的小盒子，轻轻推过桌面：“那位客人说...用这个当定金。”
“这是...？”
……
李家主与布宁又寒暄了一阵，待茶过三巡，布宁识趣地起身告辞。李家主象征性地送到院门口，便对管家招了招手。
“砚修啊，你费些心。”他捋着胡须，眯眼望向远处，“去帮我联系下林家那个小子，就明天吧，请他过来吃个便饭...”
管家砚修躬身应是，正要退下，却听李家主又补了句：“记得跟后厨说，备些江南菜式。”
待管家离去，李家主背着手往内院踱去，嘴里哼着某段调子，走着走着突然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儿！一个毛子也敢姓林，听得老子浑身不自在！”
......
另一边，尼伯龙根中的林离挂断电话，眉头微蹙。
他所接到的电话，便是来自于他安排的那列军工货运专线的家族。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一时间林离想不通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家家主为何突然相邀。
“李嗣音...”他低声念着林氿曾提过的这个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
……
旁边，绘梨衣和巨龙还在不远处专注地打着游戏，PSP的音效在洞穴中清脆回荡。
林离收起手机，目光落在芬里厄半石化的身躯上。
既然有真正的本地人相邀，这趟帝都之行，或许能打听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他轻轻拍了拍芬里厄的鳞片：“明天我得出去一趟。”
芬里厄头也不抬，只专心操纵着按键：“记得带汉堡。”
“什么？？”林离一头黑线，他才买过几次？这就惦记上了？
绘梨衣抬起头，黄金瞳中带着询问之色，林离冲她笑了笑：“去见个不认识的人，顺便吃个饭，绘梨衣留在这儿陪他玩。”
巨龙闻言高兴地哼哼两声，一道气流喷出冲乱了绘梨衣的头发，少女也不恼，只是在小本子上写道：「早点回来。」
林离点点头，最后看了眼这对奇特的玩伴，转身踏入幽暗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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