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研究这幅画。
起初,它只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件装饰品。泛黄的宣纸,斑驳的边角,画中是一座幽深庭院,青瓦白墙,藤蔓缠绕,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江南老宅里剪下来的一角。那时我只觉得它古意盎然,适合挂在书房,为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角落添一点旧时光的呼吸。可自从它挂上墙,我的梦就开始变了。
梦里总有脚步声,轻轻的,像赤脚踩在青石板上,从画中庭院深处传来。我站在画外,却仿佛被吸入其中,藤蔓如活物般缠绕脚踝,拉我往深处走。每夜如此,直到我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的爬山虎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像在回应什么。
于是,我开始用科学的方法审视它。紫外线灯是我从大学实验室借来的,原本打算用来检测古籍真伪。那晚,我关掉所有灯,只留一束冷光打在画纸上。起初什么也没有,直到我将灯移到背面——那一刻,我的呼吸停滞了。
几行蝇头小楷,悄然浮现。
墨迹暗红,浓稠如血,在紫外线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字迹工整却透着阴冷,仿佛写于极寒的子夜,笔锋带着某种执念的重量:
“观我者入我眼,入我眼者归我身。三更见影,五更归魂。禁物之典,永世不赦。”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我的太阳穴。尤其是“归我身”三字,仿佛有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带着湿冷的气息,贴着耳廓滑入脑海。我猛地后退,撞翻了椅子,灯管嗡鸣,画纸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那几行字也跟着呼吸。
我强迫自己冷静,打开电脑,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框里敲下三个字:“柳无尘”。
页面跳转,结果寥寥。只有一条冷门论坛的帖子,发于七年前,标题是:“民国画师柳无尘:以魂为墨,以怨为彩”。
点进去,是一段残缺的记载。据传,柳无尘生于清末,自幼失明,却在十七岁那年突然“开眼”——不是肉眼,而是“鬼眼”。他能看见人魂的形状、颜色,甚至听见亡魂低语。后来他拜师学画,专攻肖像。奇怪的是,凡被他画过的人,不出三月,必死无疑。死状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面容扭曲,双眼圆睁,似在极度恐惧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有人说是他用活人魂魄磨墨,有人说是他将画中人三魂七魄抽离,封于画纸之中,以完成“永生之相”。更有传言,他最后一幅画,名为《归魂图》,画的是他自己与一座庭院,完成后便人间蒸发,连同画作一同失踪。
而那庭院……藤蔓盘绕,青苔斑驳,与我墙上这幅,几乎一模一样。
我盯着屏幕,手指冰凉。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像有人在胸腔里敲鼓。我缓缓转头,看向墙上的画——那庭院深处,似乎有影子一闪而过。
我冲到窗边,拉开窗帘。夜风灌入,窗外的爬山虎在月光下舒展枝叶,叶片脉络清晰,藤蔓蜿蜒,竟与画中纹路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那些藤蔓……在动。
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摇曳,而是缓慢地、有意识地,沿着墙壁向上攀爬,仿佛在回应画中的召唤。我曾以为它是普通的植物,可现在,它的生长方向完全违背自然规律——它不是向光,而是朝着画的方向延伸。
我退后几步,背抵墙壁,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则帖子的末尾,有一行小字被许多人忽略:
“《归魂图》并非画人,而是画‘门’。画师以自身为祭,开启阴阳裂隙,引百鬼归身。观画者,即为献祭之引。”
我猛地合上电脑,想把画取下来烧掉。可当我伸手触碰画框的瞬间,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摸到了冰窟里的尸骨。画纸微微震动,那几行血字在脑海中再次浮现,这次,它们动了。
“观我者入我眼……”
我闭上眼,可眼皮下却浮现出一双眼睛——不是我的,而是画中庭院深处那双。漆黑,无瞳,却清晰地“看”着我。它不在画里,它在我体内。
“入我眼者归我身……”
我踉跄后退,撞倒书架,一本旧相册摔落,翻开的那页,是我童年在老宅的照片。那座宅子,正是画中的庭院。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它,它在我七岁那年被大火烧毁,父母也死于那场火。我一直以为那是意外。
可现在,我忽然想起——那夜,我曾看见一个穿灰袍的男人站在院中,手持画笔,对着火光作画。他的脸模糊不清,但那支笔,滴着暗红的液体。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翻找家族旧照。在一张泛黄的合影背后,有一行小字,母亲的笔迹:“癸亥年,与默儿摄于宅院,画师柳无尘赠影。”
癸亥年……正是画上落款的年份。
我如坠冰窟。原来,我不是偶然得到这幅画。它是来找我的。
柳无尘当年画的,不是庭院,而是“归途”。他用我的魂魄为引,以父母之死为祭,将我的命格钉在这幅画中。三月之内,观画者死——可我早已是画中人,只是这些年游荡在外,如今,画在召唤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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