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犹豫再三,还是担心木头,特地与他长谈,得知他不反对后,这才将帖子送了过去。
而赵以容成亲的前一天,木头终于提出来,要见他母亲韦氏。
赵以容心知这是木头为她好,因为成亲定会见到韦氏,若是韦氏第一次见木头,怕不是激动得昏过去,影响婚礼,是以提前一天去见她,了却她的心愿。
在漆黑的夜色中,曹国公巨大的府邸仅亮着些许昏暗的黄光,仿佛沉伏中的野兽,时刻准备着吃人,自从长公主和离,带走了全部的嫁妆,曹国公府由曹相如妾氏李菁掌家,入不敷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便遣散了许多仆人,平日不用的院子也都灭了灯火。
曹俊得知木头要来,早早便在门口候着了,等长公主栾驾一到,他便立马就出来相迎了。
“母亲,小妹,你们都来了。”曹俊看着眼前乌拉拉一堆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妹丫头婆子小厮侍卫一堆,差不多就有三十来个,还有个俊俏的探花郎,也带着侍卫。
自家母亲就更别说了,大张旗鼓的百来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国公府闹事的呢。
“恩,我怕你们家里这些没眼力见的,欺负我孙儿,我来给他壮胆。”赵柔福给了他一个白眼,扶着千机的手,优雅的下了马车。
“是啊,我也是来给睿儿壮胆的,有我们在,看谁敢看不起他,不像哥哥你,明明是你家,硬是让亲儿子被人欺负去。”赵以容夹枪带棒,硬是怼得他面色涨得通红。
赵柔福左手牵木头,右手搭着赵以容,后面跟着一堆人,高昂着头优雅的撇过亲儿子,自行往府上去。
“那就进去吧,沈氏在佛堂。”曹俊张手相迎,低下头,看着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过的儿子,轻声道。
木头似没有听见,一步一步走向这个以前经常做噩梦的地方。
正厅内,曹相如端坐在上面,正跟着妾室庶子几个谈论着什么,突然看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带头的正是自己的前妻,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长公主怎么了?进他的府上,招呼都不用打一个吗?
赵柔福没甚表情远远的看着他,见他没有过来相迎的样子,嘴角微撇,不屑的冷哼一声,径直拐了个弯,朝偏院去。
居然被无视!曹相如更气了,站起身就冲落尾的曹俊怒吼,“逆子,带人就来不需要跟为父知会一声吗?”
妾室李菁一脸阴鸷的看着即使在昏暗的光照下依然光彩亮丽的长公主母女,心中怨愤难填,手指扯住的手帕上都挖了一个洞。
曹俊脸上略带惊慌,长公主等人闻言便又停住了,与木头一起,齐刷刷看着他。
曹俊看了看木头,努力恢复镇定,转向跟曹国公行了个礼道,“父亲恕儿不孝,等事情了了以后,我自来请罪。”
曹俊快步上前,指路道,“这边请!”
赵柔福也有些许感慨,和离五年,早已物是人非,路都不认识了,若不是为了这孩子,她想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在踏进这个园子。
复廊又长又暗,似无头尽,终于在一股淡淡的檀香四溢的屋子前停下了。
木头冷着脸站在屋前,踌躇不是很想入内。
曹俊行至跟前,语带几近哀求的道,“睿儿,为父是对不起你娘俩,可是你娘她总归是没有错的,你去见见她吧。”
赵柔福看着儿子难堪的模样几分心软,再看远处有些鬼鬼祟祟的仆人,心知这个儿子终究与她站到了一起,没有将木头的事情告诉旁人,便柔声劝道,“睿儿,你娘当时不过是个新妇,未曾了解到人心险恶,才让人流落民间,如今她须发皆白,只剩半条命,已尝到苦果,你且去见见她吧,终究是你的母亲。”
木头回过头,赵以柔也点点头,便是旁边的丫头,也鼓励的看着他,木头这才想起她说过的话,你娘好歹还在,我连我娘面都没见过,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不也还活着呢。
也罢,去看看她吧。
木头一想通,便走上前去,径直拉开了门。
一股浓厚的檀香扑面而来,屋内昏暗的菩萨像前,破旧的蒲团上,一个状似木偶的消瘦白发女子,傻傻的跪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跪得有些歪,身子有些难受似强撑着。
“我……咳咳……咳说了不用送饭了……别打扰我!咳咳……”听见门响,她头都未回,以手撑着蒲团,边咳边低声驱赶。
木头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默然无声。
曹俊心疼的急奔过去,扶起沈氏,泪眼朦胧的指着木头道,“林娘,我们的睿儿回来了,你看看,他回来了啊!”
“啊?哈!”沈氏无焦距的眼神瞬间惊醒了一般,嘴巴微动,欲言又止,目光随着他的手定焦在木头身上。
屋内烛火不是很亮,赵以容等人都在外面,不想进去。
沈氏定定的看着木头一动不动,忽然间像是明白过来,眼中清泪如雨。
“啊。。。”她状如鸡爪般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抱着她的曹俊,扑至木头的身前,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双臂,扣得木头生疼,禁不住皱起眉头。
沈氏秀丽的脸庞如今近似病入膏肓的人,两眼突出,双颊凹陷,她边流泪边死死的盯着木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看到木头皱眉,意识到自己弄疼了他,下意识的放开他,想抱着他又怕弄错了一样。
“他是睿儿,真的是睿儿。”曹俊将自己与木头的脸靠近,一 种温热的男性体感靠近了些,木头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后又若无其事的恢复正常。
一模一样眉眼的两张脸,任谁也不用怀疑这就是父子血脉,但便是如此,沈氏仍是呜咽着拉过木头的手,推开他的袖子,直到看见小臂处那颗青蓝色的胎记后,她才一下子抱住木头,嚎啕大哭。
“我的儿,为娘想你想得好苦啊。。为娘对不起你啊,没有保护好你,我该死啊。。。”
木头一直伪装的镇定在沈氏崩溃大哭后也轰然崩塌,红着眼睛流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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