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陵就“噢”了声,站在榻边出了会神,就撩开半边纱幔挂到了铜钩子上,将豆形灯搁置一边炕桌,她爬了进去——
可那挂起的半边纱幔并没有取下来。
他们的聂侯爷就在门边又坐了会,后进净房洗澡去了,今日且由应不识进去帮忙,也没磨蹭太久就出了来,身上的酒味散去许多,在行障那头换中单。
帐中的女儿眸光刻意避开,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奴仆们鱼贯退下,应不识最后收尾,给两盏连枝大灯盖灭,一室灯光就剩了半边,光线从墙边的嵌贝鹿镇上折射,那头雕刻小鹿就好似在冲着帐中人笑,桑陵呆了呆,仍旧坐得端正。
聂策那厮就正从行障后出来,一如既往地从她边上抱走了一床衾被——虽是夏天,但他也不是光秃秃的睡下,胸口也都还要盖些东西的。
瞧着少年郎结实的背影,圆房的念头就很清晰地窜了上来,这事间不容缓,要办就早些办了。她遂理了理乱糟糟的思绪,鼓起勇气再开口,“那个——那——天这么冷,你日日都要睡地上嘛?”
话毕,一阵寒噤袭来,她到底在说什么?白日聂太公都中暑了,入夜成媪都还在给她打扇子呢,什么天这么冷啊,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悄然抱住了脑袋,欲哭无泪起来。
却是等了一会,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不见有什么回话和动静。寂静得甚至有些窒息。
她又不确定起来:是否是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小,前头的人并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装没听见。
就将脑袋从双膝里抬了起来,一点点探出了身子。
才见那人还站在阶下的,姿势稳稳当当,根本就不像是醉了。
不过聂策也没有因为她荒诞的言语发噱,倒是回身正经注视了过来。
“你可要想好了。”他说。
于是她蹭地就坐直了,将一条腿盘了起来,语气里故作平稳,“我有什么想不想好的?”
聂策问这样的话,难不成前头还是在顾忌她,怕她不愿意?
她低眉自忖了一会,却也能易地而处:他要是介意她心里还有高恒,不愿意圆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谁会想自己的伴侣,心里还有别人,同床异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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