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已经恢复日常生活的人纷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强制弹窗里的莫尘。
有了竞选时候的印象，他们都认得这个人，这是那个极力反对建立研究站、一定要销毁人形的人。
如果按他说的做，也许昨夜就不会有爆炸和混乱。
紧接着，莫尘就告诉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坏消息：人形连同实验体都被销毁了，但是他怀疑还存在残留，原因仅仅是人形的行为逻辑不符合他的推断。
所以他想发动所有人对林城的地下管路进行清理，而且必须成组进行、不能用人形代劳。
“搞咩啊？谁乐意做谁做好喽！反正我不愿意！”一个忙着处理积压工作的上班族随口抱怨道，以为同事们都会附和，不料抬起头却看到大伙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你们都不要全勤奖的吗？”
“这个人说话很实在，他的危机感没有出过错。”
“哈？”
更让他懵逼的是，一向以周圣周扒皮为榜样的老板忽然冲到议论纷纷的工位间，招呼所有人旷工，“你们都不看市长频道的吗？还不把你们的屁股挪起来！”
“老板，你这是怂恿行为，我们旷工也不能开除的。”上班族马上猜测老板想趁机裁员。
“哎呀你这个人真的是，动动你的脑筋！他要是说对了，你贷款的房子还能存在吗？你不在乎，我能不在乎吗？我比你还多两套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极高的信用让莫尘的话语具有极大的推动力，刚刚平复下来的林城马上躁动了起来，从下层区的拾荒者浩浩荡荡冲向排污管道，接着是对管路系统熟悉的维护工程师，接着是非熟手的普通人。
而林城的城际交通枢纽也从未有过的热闹，上层区的不少人快速变现了自己的一切，高价买票追赶昨夜第一批离去的“聪明人”。
中立军主动联络莫尘，愿意提供工程兵团支援，而且大大方方地表示这是“对热心市民的支持”。这举动显然另有目的，但现在还不是挑剔的时候。
还有一批逆着逃难的人流到达的不愿透露身份的人，因为莫尘的通报从城市外赶来。
“保卫家园/自然！”
……
“呼，咱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号召力，趁机建议大家每人给你捐一块呗！”狐狸望望外面攒动的人头，不由得感慨选票有时候还挺不民主的。
“哈哈。”莫尘心说要是那么干他的信用马上就会像股票一样崩盘，但眼下光是聚集在周围的志愿者有点多，需要注意一点形象。
“总之大伙注意安全，不要独自靠近任何陌生的机械、组织，按照地下的设计图纸一点点推进。对了，在地下最好不要使用ai和网络，当心是它伪造的信息。”
“那怎么弄？”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突然说不让使用网络，这些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嗨，这个我们擅长。”人群中忽然钻出来一个大胡子，身上带有野草的草腥味，还有一些仿佛植入骨髓的奇妙气息。
确实，说到不用网络在地下探索，自然神教可能还真是专家，那都是生活练就的技艺。
人员很顺利就凑齐了，按照计划，莫尘开始动用器械直接掀开路面，再用钩索搭建简易的升降装置，确保撤退线路。
黎心一边工作一边打量周围的每个人，他们可能昨天还是没法融入的群体，有的妒恨上层人偷走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厌恶改造自然的举动，有的认为穷就是懒。
人类互有偏见，但好像此刻忙碌的时候，那些事情就不重要了。
“思考，明天他们还会这样吗？”
黎心很快推断这是不可能的，眼下的和睦是一种合作劳动带来的假象，等到度过危机这些人仍然会保留敌意。
联想到研究所，那时候像是一家人的生活模式也是试验项目的要求，但身在其中的人类和人形们，未必没有几分真实。
“混沌……”机器人的脑袋里似乎燃起了小火苗，这是个新鲜的认知，黎心忽然很想把它分享给自己的妹妹。
黎心下意识就要朝着打开的地洞跃下，但想起伙伴们需要留在上面统筹调度。
“莫尘，我能去找找她吗？”
这打算并不明智，在胧吞没了几个同型号的人形后，黎心此举类似葫芦娃救爷爷的起手，她做好了被反对的心理准备。
“注意安全，我们随后就来。”
“……收到！”
闻言亚麻色的仿生少女露出一个最不僵硬的笑容，以比其他人都快的速度直直跳下，朝着最下方自由落体而去。
“嚯，我刚刚突然觉得，这家伙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可真危险咧。”旁观这一幕的狐狸忽然捂着嘴哔哔道。
“因为太像人了？”莫尘笑道，刚刚黎心的神态的确前所未有的灵动。
“是啊，搞得咱忽然觉得驱使人形是一件有负罪感的事情。”狐狸并没有笑，她凭直觉感到这是个很麻烦的感想，将来因为这个感想，会阐发出一连串的麻烦事情。
莫尘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
……
黎心并没有按照成组探索的规定，而是直接跃下一层层留给检修人员的通道，在尽头顺着留给检修机的管道直接滑下。
管道里的润滑油仍然清亮，黎心附在上面滑出了冲浪的感觉。她的传感器快速计算着当前高度，这已经是个很危险的层面。如果有个万一，她既没法快速撤退，莫尘他们也没法短时间内跟上。
假如胧还存在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管道终于开始放缓，渐渐趋于水平，而黎心装作因为润滑油的缘故一时没法爬起，像是海豹一样继续滑行着，说起来平整的外装甲还是方便，无意义的凸起只会影响运动。
等到滑动渐渐停止，黎心已经离出发点很远了，这里十分接近核心区，甚至能感觉到下方稳定的震动。
她毫无防备地爬起、猫着腰走动，并没有胧的信号。
真的是莫尘杞人忧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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