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唯有一声叹息。
名震天下的柳大将军的事迹各国皆有传闻,他自腾骥关之战后不到两年间的辉煌战果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而同样的,世人也一直为柳氏全家为玉轸新帝处死而扼腕。
今日能在当年的见证者口中再次聆听到柳大将军的事迹,虽与各地传闻中的略有差异,可听到这个结果还是让第二春秋不忿和不解。
“柳氏全家被囚,军中既然已获知此事,为何不做出应对?当时若是大军挥师南下,兵临腾骥关下,玉轸皇室还敢动柳家分毫?”第二春秋皱眉道。
显然,周骏晟简短的解释并不能让听者满意。
周骏晟目光低垂,似在回忆与柳韶瑾一同北伐北幽的时光,他缓缓摇头道:“‘一心忠于玉轸,不愿行忤逆之事。’这不是空话,大将军一生真是如此的。”
北幽玉轸大战之前,柳韶瑾恪尽职守于腾骥关,护卫剌炀二十年不怠。一朝身负重任,他也是率军卫国、讨敌,从未有半点不臣之心。
其子被构陷僭越,柳韶瑾心中所想不是查明真相,不是辩解对错,而是认罚。
在他的心中,新帝、朝廷不会有错。
于是他深知军中诸将或有不忿,便凭借着自己在军中极大的威望压下军中其他的声音,将部队分散驻守于玉轸各地,既是提防北幽来犯,又是提防军中将领谋逆。
在陈璨率禁军在剌炀城与腾骥关间的郊野处接引时,他还严格约束了手下的军队,任由禁军将领接管了军队。
其后,直至柳韶瑾身陷牢狱,他手下的军队也已翻不起任何浪花了。
所以,后来后世每每谈起柳大将军,有人夸其谋,有人称其勇,有人赞其忠。而赞其忠者却都留下半句余白,此等忠心,真该效仿否?
周骏晟右手握拳捶胸,低声道:“也怪我,怪我身为先锋,却犹豫了,我贪生怕死,更怕自己的冲动毁了柳大将军忠贞的名声,因此不敢领着兄弟们干掉那些禁军威逼剌炀城!”
“从此之后,我便熄了那份报国之心,大将军如此功绩都要被问罪,我这先锋就算一路冲到北幽祈京城又能如何呢?我家中没有需要照拂的家小,心中也没有了需要报效的朝廷,我不知自己是为谁而战了,因此自此之后便过一天算一天。”
“后来,朝中那些人仍然忌惮我们这些大将军曾经的部下,虽然因为尚有北幽大患而不敢直接收拾我们,却也一直处处排挤,与各营各部安插他们的势力。我没了与他们明争暗斗的心思,便由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贬低,顺着他们的意思退了下来,直至如今成了这剌炀城城门的守卫。”
“说实话,连这守卫的职责我也无心背负,只是混着日子,求着一点能糊口的饷银罢了。”
说完这些话,周骏晟再叹一口气,这一次却像是叹走了他的精气神一般,他又变回了那个靠在城门口睁着半个眼睛的城门守卫,即便是那一声声调侃的“急先锋”都没法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第二春秋轻轻摇头,道:“为兵将者,保家卫国也,即便没有柳大将军,即便没有国威恩抚,也当对得起黎明百姓。你不愿再为玉轸效力我可以理解,但你身为城门守卫,不知你看着剌炀城外的近二十万流民是何感想?那一日我等进城时隐约听得流民不忿,事后我才得知守城将领陈四竟下令射杀流民百姓!敢问将,不,敢问城门守卫周骏晟当时在何处?”
“陈四安敢如此?!”慕容怀柳骂道:“此人素来暴躁易怒,欺凌下属便罢了,怎敢射杀玉轸百姓?”
周骏晟蓦然抬头,咬牙握拳了片刻,却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叹道:“我在城门口,非是反应不及,是犹豫再三,终未出手。”
周骏晟脑中闪过十八年来的过往,自己是从何时起,连黎民百姓的安危都不顾,甚至将一个个悲苦百姓无情地拦在城门外的呢?是柳大将军入狱之时吗?不是,是自己第一次仰头靠在城门口之时吧。
周骏晟垂头不语,愧见屋内众人。
屋内一片寂静,由己一边默默处理着身上伤势,修补着身躯上的残缺,一边安安静静听着众人的话语。她没有家国情怀,也不懂得沙场军事,前些时日为墨客残留意识所扰,浑浑噩噩来到剌炀,此刻终于连墨客的人偶都不在身边,她第一次感到无比轻松,甚至比那日杀了墨客还要痛快。此刻的她,只想着养好伤势,学着从人偶如何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第二春秋在脑海里勾勒着周骏晟描述的柳大将军的模样经历,却发现自己想象的画面根本表现不出柳韶瑾那两年内的波澜壮阔,也表现不出那骤然入狱的凄凉。
立此旷世奇功者,终至满门抄斩,怎不令人叹息。
“柳大将军的忠心,世人或有不同的见解。”慕容怀柳道:“但事实上,正是这种忠心,才有了如今世人敬仰的柳大将军吧。他自身武力的强大,他率军打仗的谋略,他的忠心耿耿,都是组成如今世人心目中柳大将军不可缺少的一环。我当年之所以毅然改名为怀柳,便是为了这心目中忠心无二的柳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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