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随即吩咐道:“仔细搜!所有房契、地契、银票、账册!一件不留!值钱的东西全部装箱带走!”
“不、不行!那是我的!都是我的!”男子顿时绝望地挣扎起来,辛苦了十多年才拥有今日的财富,他的心在滴血。
“曾文庆,你还真是爱财如命啊?”
“你……你认识我?”曾文庆不可思议地看向黑衣男子。
何止认识,还很熟悉!
瞿秋衡默不作声,只是看向曾文庆的眼神如刀。
“你、你究竟是谁?!”
他与许多人有生意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得罪了什么人?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说完,瞿秋衡不再看曾文庆一眼,转身对忙碌的手下道:“动作快点,天快亮了。”
火把摇曳,映照着曾府一片狼藉和绝望的哭嚎。
瞿秋衡站在阴影里,看着这座即将倾覆的府邸,眼神幽深。
曾文庆是他的父亲。出身寒门的他,不甘贫苦,凭借着英俊的相貌被云州一个富商的独女看中。
为了金钱与前途,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发妻瞿氏和年幼的儿子,迎娶了富商之女。
那年,瞿秋衡才十岁。他随了母姓,他娘带着他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没多久他娘病倒,年幼的他去求他爹施舍银钱请大夫。曾文庆却狠心不见,分文不给。他娘求医无门,含恨病逝。
自那时起,他便立下毒誓:此生绝不认此薄情寡义之人!定要出人头地,让曾文庆悔不当初!
他毅然离开云州,独自踏上前往冀州的路。
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千里跋涉,只为寻一个出头的机会。他为此吃尽了苦头。
正是在冀州,他结识了萧渝,为他日后踏入朝堂铺下了基石。
七年光阴荏苒,凭着努力,他在冀州已跻身令史之位。官职虽微,但对寒门子弟而言,已是难得的成就。
曾文庆就算再有钱,在他这个小官面前也得卑躬屈膝。但他没有去找曾文庆,是因为他不屑,而那人早不配入他的眼。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他都差点忘记了曾文庆这个人。
直到前阵子,消息传来:曾文庆的生意,竟触动了血月堂在云州的利益!让血月堂一个月内亏了二十万白银。
虽然他对萧渝只说自己出身寒门,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世,但他明白以萧渝的手段,背后早就调查过他的底细。
萧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及那段不堪的往事,是顾全他的颜面。
发生这样的事,萧渝迟迟未动曾文庆,也是考虑那人是他的生父。
兄弟如此相待,他岂能辜负这份心意?
他要亲自了断曾文庆的一切,彻底化为灰烬。
这不仅仅是为了血月堂,也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天亮之前,瞿秋衡已带人撤得干干净净。
曾文庆望着满院子的狼藉,气得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半日之后。
噩耗接踵而至:他手上所有的生意被人搅黄了,不仅血本无归,更欠下巨额的赔款!
曾文庆气得吐了一口鲜血。
钱?他哪里还有钱?
昨夜府中但凡值钱的东西,早被洗劫一空。
他报了官,可贼人无踪无影,官府也只是敷衍了事。
昔日巴结奉承的官员,见他落魄如丧家之犬,避之唯恐不及,更遑论施以援手。
债主们拿不到银子,便强占了曾府抵债。
曾文庆一家被粗暴地逐出府门,彻底流落街头。这也是瞿秋衡昨夜单独留下曾府地契和房契的原因,为的就是今日。
曾文庆的续弦妻子任氏——那位富商的独女,当年下嫁于他,本是指望他接手并光大家业。而曾文庆也确实让生意翻了几倍。
可如今,任氏娘家早已无人,父母亡故后房子早就卖掉了,最后的依靠也没了。她只能带着一双儿女与曾文庆流落街头。
曾文庆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见势不妙立马跑路,留下年幼的孩子丢给曾文庆。
下人们更是树倒猢狲散,临走前还不忘顺手牵羊,连些细软家具也没放过。
曾文庆一夜间苍老了十来岁,步履蹒跚,连乞讨的破碗都端不稳,哪里还养得起身后着一大群哭哭啼啼的妇孺孩童?
……
“大人,您脸色不大好。”乐生关切道,“您若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小的保证不笑话您。”
瞿秋衡禁不住失笑:“怎么,你还真当爷是三岁小孩了?”
不就是曾文庆一家流落街头吗?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幼时饥寒交迫、母亲含恨而终时,他日思夜盼的不就是曾文庆落魄潦倒的这一日吗?
如今亲眼得见,他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他没杀曾文庆,留了他一条生路,不知怎么和萧渝交代。
若是萧渝出手,必定不会放过曾文庆。
说到底,他自己还是存了些私心。曾文庆千般不是,终究是他的生父。他砍不下那一刀。
“那大人是为何……”乐生还想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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