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炙热得如同夏日一般，随着浓烟四散，燕临城的大半房屋已然毁于一旦。
“王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元修的这一计策，损毁的不仅仅是燕临城耸立的建筑，更是击溃了本还斗志昂扬的右赤军心，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将军也葬身暗道。
他们跟随北寒蒙谋划了这么久，直待今日，可这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日头东升西落，右赤士兵也搜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至最后一丝阳光退散，燕临城又吹起了黄沙。
“找到了么？”此刻的北寒蒙已然心力交瘁，他抬手抚着自己皱起的额间，声音也略带嘶哑。
“禀王爷，还没找到，可……”前来回禀的士兵欲言又止，来回瞥着北寒蒙的神色，生怕他下一刻便迁怒于他。
“这样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赶紧说！”眼见他话里有话，北寒蒙本就焦躁的心更加烦躁，随即厉声呵斥，“若是明日还找不到将军的尸首，本王定要你们给王弟陪葬！”
闻见北寒蒙暴怒，堂下的士兵登时便跪地叩首，出口的话更是哆嗦得厉害：“王爷……王爷息怒！回王爷……咱们……咱们搜寻了半日，追随将军身侧的所有亲卫都尽数找到，就是没有……没有寻到将军，就连……就连同在暗道的摄政王……也……也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果真？”话音刚落，北寒蒙竟凭空生出一丝希望，“他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是不是你们神思懈怠，将他放走了？”
“王爷容禀，自火药声响起，属下们便将燕临城围得铁桶一般，尤其是那瘫倒的半面城墙，更是有数百人看守，就连一只蚂蚁也没有轻易放过，怎么会放走这三个大活人呢！”他这话倒是说得连贯极了，丝毫没有了刚刚的吞吐模样。
看来，只要是 涉及自己性命的事，哪怕是再害怕，也会变得胆大起来。
是了，除非他裴元修能飞天遁地，否则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离开燕临城，更何况，地下的暗道也被他们毁得七七八八，也绝不会是顺着什么别的暗道逃走。
北寒蒙思虑良久，胸口处的闷痛终于有所缓解，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命所归。
从前的钦天监卦象，他早就有所听闻，后来又阴差阳错被裴元修所救，他也未曾相信天命一说。
明明都是肉体凡胎的平凡人，而裴元修顶多就是有些小聪明，怎么会跟天命扯上关系。
早些年的北寒蒙，年轻热血，只相信 “人定胜天”四个字，所以他才会在回到右赤之后对着裴元修和老右赤首领阳奉阴违，左右逢缘。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回营帐歇息，不用找了。另外，将今日找到的所有尸首连夜运回右赤，好好安葬。”说罢，也不等堂下的人有所反应，北寒蒙便自顾自地出了议事堂。
他从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到如今成为右赤最高的权力掌控者，嗜血无情是他，运筹帷幄也是他，可他唯一的软肋便是这个他救回来的弟弟，他绝不能让他出事！
北寒蒙猜得不错，此刻的北寒明真的就在裴元修手上。
当初春第一缕阳光拂过燕临城上空时，裴元修已经带着北寒明舒舒服服地坐在了城主府的议事堂内。
“北寒兄，别来无恙。”裴元修笑得温文尔雅，丝毫不像经历过暗道塌陷的病人。
“不愧是历经两朝的摄政王，愚弟佩服。”虽是如此说，可北寒蒙的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地上下扫视着紧闭双眼的北寒明。
裴元修又是抬眼浅笑，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都被他收入眼底：“北寒兄放心，小将军无事，只不过在暗道里待了一夜，有些体力不支罢了。”
“说吧，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议事堂中的香炉里燃的是裴元修最爱的沉水木，北寒蒙以袖掩鼻，端坐在了主位上。
“既然王爷开口了，本王自然也就开门见山了。”裴元修眸中的笑意转瞬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则是来自王者的威严，“寒明，将本王拟好的折子好好地呈给右赤王爷。”
折子里的内容，北寒蒙不用看也大致猜出个一二，左不过是些和平条约。
这样的事，恐怕也只有他裴元修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心只为了大元的疆土考虑。
果不其然，这折子上正是他所猜测的那样：“摄政王如此心系大元，可不知这大元是否也是如此的离不开您呢？”
北寒蒙合上折子，眉眼溢出一丝浅笑，他既然昨晚下令撤兵，就已经做好了与裴元修谈判的准备，也已经接受了“输棋”的结果。只是，此刻望着堂下如此端庄持重的裴元修，他却还是忍不住出声嘲笑。
“此事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本王自有定论。”裴元修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只是这本就是自己计划的一环，输赢也是自己求来的，“看来王爷已然同意本王的条件，那么本王也会履行承诺，这燕临城自今日起便归属于右赤部落，且右赤部落十年内可不予大元上贡。”
眼见寒明接过北寒蒙手里已然盖了印章的折子，裴元修也是抬手示意寒也将北寒明还了回去。
“小将军明日晨起便会苏醒，北寒兄，本王就此别过。”事情已了，裴元修也不多做停留，拱手告别。
“来人，给摄政王备上三匹快马，送摄政王出城！”北寒蒙抬手抚上了北寒明的手腕，感受着他一如往常的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待裴元修三人纵马出城时，又已过了正午。
不知怎的，他自昨日起，胸口就不自觉地闷痛，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
眼下，不只是裴元修，就连寒夜和寒明二人也归心似箭。
他们来这燕临城已然近一月，这一月来发生的事皆让几人身心俱疲，想着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此刻的他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径直飞回皇城，飞回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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