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激动的泪眼婆娑。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想上前握住周济的手，可周济除了何青舟之外并不喜别人触碰他，于是他躲了一下。
老掌柜的手，僵停住了。
何青舟心思细腻，他看到老掌柜的情绪突然变化，于是把周济拉了过来并说道，“老掌柜，听您这意思您和周家可是认识？”
“认识，认识......”
掌柜的收回手，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不是与现在的周家，我认识的是很多年前周伯文在时候的周家，伯文于我有恩，若不是他，老头子我至今都还不知道怎么过活呢......”
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老掌柜再次躺在摇椅上拿起竹扇。
不过这回倒是没有扇着扇子，而是将扇子放在胸前，就这样静静的没有动过。
何青舟看了一眼周济。
发现他脸色带着一丝凝重，但对老掌柜所说之事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来老掌柜与周家还有些故事。”何青舟问着。
“是啊。”老掌柜缓缓道着，“说来也惭愧，想当年我也是混不吝，犯了些事情进去了几年，出来后屡屡遭人白眼和嫌弃，要不是周家大公子相助，恐怕我当年便......”
“唉——”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声叹息中，饱含风霜似的。
“只可惜恩公年纪轻轻便遭遇变故......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老掌柜终于拿起扇子，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既是恩公之子祭拜恩公的，怎好要你们的银钱，这些物品你们拿走便是，若是不够再多拿些去，恩公若是知道你这小儿还活着，定是高兴的......”
“定是高兴的......”
大概是老掌柜年岁已高，也或许是方才劳神回忆过去之事，话都还没说完，人便已经迷糊的睡着了。
何青舟看着手里挑的物品。
他看了看周济，“这些够吗？还用再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了。”周济回道。
他从腰间掏出个钱袋。
本想打开拿出该付的银两，看了看老掌柜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便连钱袋都没解，就轻轻的搁在摇椅旁边的茶桌上了。
“我们走吧。”周济说道。
“好。”何青舟应着。
两个人从丧葬铺子出来的时候，才感觉到一丝温热。
他们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哪怕何青舟几次想要问些什么，可看着周济那张满是悲伤和忧思的脸，便也不敢开口问了。
“说点什么吧。”周济开口道。
“嗯？”
“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吗？”
“你怎么知道？”
“这么久了，对你这点儿了解还是有的。”周济背着双手与何青舟并肩前行着，当眼睛瞥见何青舟手里的东西时，这才发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这些丧葬之物，何青舟拿了一路。
周济竟然才后知后觉。
他停住脚步，把双手放在何青舟的面前说道，“方才一路上我都在想事情，竟才发现......把东西给我吧，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情。”
“没关系，也不沉。”
周济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把东西直接抢过来。
“问吧。”他说道。
何青舟拍了拍手中的灰尘，他在脑子中仔细的组织了下语言，随后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当年你们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那老掌柜会说，如今的周家已经不是过去的周家了......”
“他说的也没错。”
周济抬脚向前走着，边走边缓缓回道，“如今的周家是我二叔的，周家本是一大望族，可自从爷爷去世后，我父亲和二叔便分了家，不过我父亲很擅长做生意，在他的努力下周家很快便做到了流云城首富的位置。”
“你父亲可真是厉害。”
“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陷害到倾家荡产甚至锒铛入狱，最后遭受不住打击自杀而亡，就连我母亲也跟着......”
周济哽咽了一下，何青舟便不敢再继续问了。
“青舟师兄。”
“你知道什么是亲情吗？”
这没来由的一个问题，让何青舟愣了一下。
他认真仔细的想了下回道，“亲情......我想大概就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无条件的信任和守护对方吧。”
“是么？”周济冷哼一声。
“我就从不相信什么亲情。”
“......”何青舟不知该如何接下他的话。
不过周济倒也没有给他接话的机会，紧接着继续说道，“我们家出事之后，我曾多次去我二叔家乞求，请二叔来帮帮我父亲，可那时，周仲生只顾及自家的利益，怕连累到他家，便把我拒之门外。
他可是我二叔啊，是我父亲的亲生兄弟......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家败落，看着我父母双亲双双惨死，看着我从此流落街头，我还记得我父亲死之前的那个眼神，充满了不甘和失望，我想那份失望，便是对这亲情的失望吧。”
从前周济对自己过去闭口不提。
而如今，一旦提起。
就如同开了水闸般，连带着那些痛苦伤心的回忆，一股脑儿的在此刻，在何青舟的面前倾诉出来。
倒是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感受到周济的焦躁情绪，何青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只是跟着他的脚步。
并未说话。
周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啰嗦了，他又停下脚步，面向何青舟说道，“这大概就是我的过去，听着是不是觉得很压抑？”
“还好......”何青舟说道。
“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不过，我的过去就是这般，不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不是令人愉快的经历。”
“其实......”何青舟顿了顿。
他冲着周济浅浅一笑，“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有句话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放在心里久了，只会让自己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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