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动,驶离皇宫,碾过积雪的街道,向着权倾朝野的丞相府邸而去。
车厢内,舍影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着他内心正在精密算计着每一步。
年节祭祀是家族头等大事,此刻丞相府举行祭祖仪式。香烛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听闻“宁王”殿下突然到访,正在主祭位上手持高香、准备叩拜的姜丞相不由一怔,心神瞬间分散。
就在他这微微分神的刹那,手中那束沉重的、象征着与祖先沟通的高香,不知是因他手抖,还是冥冥中的某种预示,“啪”地一声轻响,竟从中断裂开来!
一截落在地上,香灰溅开,剩余的半截还握在姜丞相手中。
满堂皆静!所有参与祭祀的姜家子弟和亲眷都惊呆了,愕然地看着这极为不祥的一幕。
姜丞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握着半截残香的手微微颤抖,花白的胡须也因惊怒而翕动着。
“父、父亲……”一旁的长子连忙低声提醒。
姜世文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与怒火,努力维持着丞相的威严,沉声道:“不过是香质不佳,偶然断裂罢了。换一束来,仪式继续!”
然而,他眼底深处掠过的那一丝强烈的不安,却如何也掩饰不住,匆匆将仪式收尾,吩咐族人各自散去,便立刻阴沉着脸,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姜世文眉宇间的阴霾和方才祭祀带来的寒意,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宁王”。
舍影从容地坐在圈椅上,指尖悠闲地拂过扶手上冰凉的雕花,仿佛没看到姜维难看的脸色,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外公,方才进来时,见府上似乎有些忙乱,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世文重重哼了一声,不愿多提那等晦气事,只含糊道:“年节琐事罢了。倒是你,不在宫中赴宴,匆匆来此,所为何事?”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舍影,带着审视。这个外孙,近来越发让他觉得有些捉摸不透,时而纨绔,时而又透出些不该有的阴沉。
舍影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顶着的这张风流面容上,本该显得倜傥,此刻却无端带出几分冷意:“自然是有关大业之事。”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姜世文的反应,见对方眉头紧锁,才缓缓继续:“之前景王身边的李曦杰去逍遥楼赴宴,有人看见临别之际他与宸王妃的胞兄相谈尽欢,意犹未尽。
今日宫宴,外公也看到了,林家,还真是圣眷正浓。林建邦治理番州有功,其子林晨掌武库司,其幼子林瑞少年英才,更与宸王府联姻……这一家子,文武财权,几乎占全了。
长此以往,这朝堂之上,林家可就有了一席之地,林家是宸皇叔的岳家,林家崛起,宸皇叔如今又手握军权。到时再与景王联手,孙儿还真是担心......”
舍影刻意将话只说一半,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让恐惧和猜忌在姜世文心中自行发酵。
他观察着老丞相脸上细微的变化,看着那锐利的目光逐渐被凝重取代。
“担心什么?”姜世文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扳指。
舍影身体微微前倾,“孙儿担心,等到他们羽翼彻底丰满之时,便是我们姜家粉身碎骨之日。
今日宫宴上,宸皇叔为了林希,就敢当场给忠勇伯没脸,他日若权柄更盛,还有谁能制衡?
若他有意争位,我们尚可指责他有不臣之心,群起攻之。可若是他全力支持我那位二皇兄,景王登基,外公,您觉得,他还会容得下我,容得下我们姜氏一族吗?有陇西李氏在侧,还会需要一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吗?”
他巧妙地将“我们”捆绑在一起,激发姜世文的危机感和自保本能。
“更何况,”舍影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诱惑,“林家崛起,占的可不仅仅是朝堂之位。您想想,番州本就蛮荒之地,又经南诏屠戮。
可自从林建邦担任了番州知州,不仅还清了拖欠的赋税,还能上缴巨额盈余。
那他林建邦手里经过的钱粮是何等天文数字?说他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寻常人家几辈子吃用不尽,绝不为过。”
他观察着姜世文眼中骤然亮起的贪婪光芒,继续添柴加火:“这些财富,如今都流向了哪里?是充盈了国库,还是……肥了林家的私囊,壮了宸王的势力?
外公,您为相多年,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可曾攒下如此家业?他林建邦一个边陲知州,凭什么?”
这赤裸裸的对比和挑拨,精准地刺中了姜世文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他为官数十载,虽位极人臣,但既要维持庞大家族体面,又要打点上下、培植党羽,暗中确实不乏灰色进项,但也绝不敢想象番州那般庞大的财富流动。嫉妒与不甘瞬间啃噬着他的心。
舍影见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知道火候已到,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只要我们操作得当,不仅能扳倒林家,斩断宸王和景王最重要的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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