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运欢的指尖在英语课本第三十七页反复摩挲,“abandon”这个单词的字母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像块被反复揉搓的面团。
窗外的月光被宿舍楼道的铁栅栏切成一段段,在单词本上投下横七竖八的阴影,活像老家猪圈的栏杆。
“abandon,放弃……”他对着单词表念念有词,舌尖像打了死结,总在“ban”这个音节上卡壳。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整个单元的单词像一群调皮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桌肚里的半截蜡烛快燃尽了,蜡油顺着铁皮烛台淌下来,凝固成歪歪扭扭的形状,像他此刻拧巴的心绪。
复读班的英语进度比普通班快两倍,老师上课飙出的长句像连珠炮,楚运欢总觉得自己像个追着火车跑的人。
上周摸底测验,他的英语成绩刚够及格线,卷子上的红叉像撒了一地的辣椒面,刺得眼睛生疼。
“这里要划分音节。”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楚运欢一跳。
吴文娇抱着本习题册站在楼道拐角,马尾辫上的蓝色发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楚运欢的肩膀,带过一阵淡淡的薄荷香皂味——那是学校小卖部卖的最便宜的那种。
楚运欢慌忙把单词本合上,脸颊发烫:“你还没睡?”
“听见有人在这儿念叨单词呢。”吴文娇绕到他面前,借着应急灯的光瞥见摊开的课本,“这个单词卡了好几天了吧?”她拿起楚运欢桌上的红笔,在“abandon”下方画了道斜斜的线,“a-ban-don,像你家玉米地的田埂,分成三段就好记了。”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楚运欢突然想起秋收时的场景。
父亲挥着锄头把大片玉米地分成三垄,嘴里念叨着“再宽的地,分垄就好耕”。他试着按照吴文娇的方法拼读,舌尖果然顺溜多了,三个音节像踩着田埂过河的脚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真的记住了!”楚运欢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教你个更厉害的。”吴文娇搬来个小马扎坐在他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
翻开的页面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小图案:“ambulance”旁边画着辆歪歪扭扭的救护车,车身上写着“俺不能死”;“delicious”下面标着“地里晒屎——虽然恶心但发酵后庄稼长得好,引申为‘美味的’”。
楚运欢看得直发笑,应急灯的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你这方法……也太土了吧。”话虽这么说,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在那些图案上轻轻点着。
“我爷爷教的。”吴文娇用笔杆敲了敲笔记本,“他不认字,记木料尺寸全靠编顺口溜。二寸的方木叫‘筷子娘’,五寸的叫‘门板腰’,比尺子还好使。”她突然指着“abandon”说,“这个可以联想成‘阿爸拦着你’——你要去河边游泳,阿爸拦着你,是怕你放弃生命。”
楚运欢的眼前瞬间浮现出父亲在河边拉他的画面,粗糙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跟着念了两遍,这个困扰了五天的单词竟然像生了根,稳稳地扎在了脑子里。
“再试试这个。”吴文娇指着“schedule”,“发音像‘死盖就乐’——你把作业计划排得死死的,盖棺定论了就该乐了,所以是‘日程表’的意思。”
楼道里回荡着两人的笑声,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
楚运欢越记越顺,舌尖仿佛长了眼睛,总能精准地找到每个音节的位置。当他背完第十个单词时,吴文娇突然夺过他的单词本,在扉页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五角星,红色的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每天背会五个,我就给你画一颗。等攒够三十颗,我请你吃校门口的烤红薯。”
楚运欢摸着那颗发烫的星星,突然觉得单词本变得沉甸甸的。
走廊尽头的挂钟“当”地敲了一下,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比他平时躲进被窝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应急灯的光晕里,吴文娇的侧脸像蒙了层细纱,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自习。”吴文娇收拾着笔记本,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楚运欢桌角的橡皮,滚到墙角的阴影里。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楚运欢才摸着黑找回橡皮。
指尖碰到单词本时,发现里面夹着张淡绿色的便利贴。借着应急灯的光展开,上面是吴文娇清秀的字迹:“我初中背单词时,把每个单词都编成了顺口溜。比如‘restaurant’记成‘热死壮他’——饭店里热得能把壮汉热死。背面有我整理的五十个,你试试?”
便利贴的背面果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单词和顺口溜,有些地方还用红笔做了修改。
楚运欢想起上周在操场捡到的物理笔记本,里面的公式旁边也画着类似的示意图,当时还以为是哪个调皮男生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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