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掩在黑袍之下,衣袍上如人经脉一般缠绕着许多打着结的红丝。帽沿下垂着暗红的布垂在肩头,全由一张方形的青布遮面。
两人旁边的那人影似乎察觉到景柳的紧张情绪转过了头,这让云辞借着台子上的光看清了青布上写着的字。
【落惊霜】。
青布下传来一声口水吞咽的声音,却又在唢呐声中重新转回了头。
帽檐下黑色的金属片因它的动作相撞发出几声轻响。
景柳也在它转头过来的那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这个场景太过火了,应该立刻向锅中下入花椒、胡椒、生姜、盐,再加入醋、蜜、蔗糖,大火熬煮一夜,这样一份美味的人肉大骨汤就做好了......呜呜呜我不想变成大骨汤。”景柳吞了吞口水,继续哭喊道,“我根本不会做饭,我只是一个会在腌料中大口喝酱汁的小废物呜呜呜。”
云辞:“......”行,嗔怒禅今天也在完美发挥。
先不谈这样的炖煮的方法能不能行。
身后被迫坐下的弟子们全都挨在一起如小鸡崽一样抖个不停。
温吟知习星渊几人则坐在云辞景柳两人身后。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温书是鬼魂的原因,他和云辞一样坐在第一排,只是两边都是鬼影。
四周坐下的鬼影都快和人站起来一样高了。
脚旁是那柄萧温书从未离身的伞,正撑开挡住了他变得透明的腿。
他察觉到了云辞看过来的目光,幽幽转过头。
伞面反射出来的橘光在他眼底流转,身上有鬼气飘出,和初见那时一样惨白着一张脸。
自云辞将他带离鬼界后,这还是萧温书第一次如此鬼气横生。
萧温书看向云辞,张口轻声道:“这戏,不能唱完......”
话未说完,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张白底红字写着“禁”的方纸,拦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像封印一般将他身形压的透明了几分。
不能唱完的戏?
云辞垂下眼,四周那些鬼影不断转头看向他们,蠢蠢欲动的心情连作为目标之一的云辞都能察觉到。但是它们并没有动作,似乎是有什么规矩将它们定在了长凳上。
连云辞也因这个未知名的规矩起不了身,体内更是没法运转灵力。
既然这戏不能唱完,他们要如何阻止?
这么想着,台上,已经亮起数盏莲花灯。
莲花座挂着深浅不一的红绸悬浮在戏台四周,白色的烟雾自花蕊中飘出,如水流一般落于台面。
橘黄色的光芒暗了几分。
每盏莲花灯垂下的帷幕中,忽有琴瑟琵琶各色乐器出现,乐器前都端坐一人,皆着白衣脸戴白色面具。
“珰——”
扬琴清脆的音调如雨珠落于竹叶之上极其轻快的响起,忽有红梅从台面上生出,微风夹杂着细雪飘了满台。
雪中清冷的红梅香中隐隐飘出一道难察的血腥味。
雾与雪同时被风夹杂往台中卷起。
再落下时,台中已然立着一个身穿白衣长袍内搭红衬的人,脸上依旧是白色面具,墨发未束全垂在脑后。
只是面具上往后延伸了两根粗壮的花枝,红梅间有许多红色丝绦缠绕垂至胸前,两鬓更有一根串着五枚铜钱的红线。
衣袍宽大未缠腰带,广袖曳地右手自然垂落在身旁,持开着红梅的花枝;左手微抬至胸前,手心向上微张似乎在举着什么东西。
白色的面具没有开孔更没有表情,但云辞却觉得那人现在一定在看着台下的某人。
因为云辞能够感觉到,有一股饱含恶意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擦过。
扬琴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鼓声与琴瑟同时响起,鼓点的刚与琴瑟的柔相互交错,偶有笛声穿插其中。
似乎是某种信号,周围的鬼影全都轻喝一声。
声音吓的景柳护体金光只是亮了一下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压了下去。
琴声突然变得激昂,有低吟随着音调唱起:
“凫鹥在泾,公尸来燕来宁......”
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每一声中都好似带着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戏台下随着乐声冒出一条细长的溪流,将戏台前的空地包围住。
潺潺流水声响起时,台中人的面具四周吐出一道白雾,摆了半天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
胸前的手翻转突地向下压,长袖在空中荡开弧度,白色与红色交缠间,墨发也随之扬起。脚下木屐随拍叩地,随即它执着花枝的手上扬,在身旁挽出几道漂亮的剑花。
花枝似剑指向台下某人,而下压的手已经变作兰花指轻搭在右肩上。
带着面具的脸随着指尖微垂,穿着铜钱的红线与面具相撞发出的声音淹没在变缓的鼓点之中。
“......尔酒既清,尔肴既馨.......”
四周鬼影再度发出一声嘶吼,原本轻缓的鼓点突然响起极其尖锐刺耳的如指甲刮过木板的声音。
或许确实有看不见的东西在一旁,云辞坐在第一排,清楚的看到支撑台面的木桩上多了三道长长的划痕,连溪流旁被水打湿的土壤上都多了一个宽大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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