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饶是姜岚先后两次派出的暗卫都一路施展轻功奔得飞快，将信送到韩奕手中时也过了足足六日。
此时，在韩奕与丁子昂的运作下，京中已经盛传贺敬之入朝为官是为了独揽大权，将大周社稷拱手送给南诏人！
这日早朝，御史台终于出言弹劾贺敬之。
“曹御史，家父一生为大周鞠躬尽瘁，与曹御史共经两朝，怎么如今连曹御史也偏信那些传言，而不信与您共事了半生之人？”
贺知舟当即站出来反驳。
曹御史闻言拂袖冷哼，“正因为我与贺敬之共事了半生，我才更清楚那些传言并非污蔑！只不过，此前我一直在查察证据，这才迟迟未曾弹劾他！”
贺家门生都是微愣，他们刚想说御史台闻风奏事虽合理，但贺敬之劳苦功高，若是连贺敬之都能因为几句传言便被查察，那其他人恐怕也感到唇亡齿寒……
结果，这御史台弹劾人什么时候还兴带证据了？！
“曹公当真有证据？”
皇帝将众人神色揽入眼中。
其实，即便没有这些传言，这几年他在朝上也已经察觉不大舒服了，朝中过半数的人都与贺家一个鼻孔出气，他想要颁布什么政令竟还得看贺家的脸色。
他早已不满，然而，贺敬之于他有扶持之功，这几十年来所作也并非全是自私，于朝政无丝毫奉献，反而是功勋卓着，若在贺敬之晚年，他因为朝中敬仰贺敬之之人太多，便对贺敬之不满，生了嫌隙……
旁人只会说他这皇帝薄情。
何况南疆的局面……他还得仰仗贺敬之早年布局来破解。
一个是把持朝政的文臣，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武将……贺敬之与镇南王一样，都是皇帝的心头刺。
可他心中再是不舒坦，也只能将贺敬之好好供起来养着，明面上不敢有丝毫猜忌，时日久了，便越发的郁郁。
所以，初闻这些谣言时，他心中是十分开心的，只不过碍于没有证据，他又必须对贺敬之表示信任，所以一直没有表态，只任由谣言发酵，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今日曹御史终于弹劾，他心中别提有多舒坦。
曹御史手中拿的正是丁子昂和韩奕收集到的证据，以及此前韩奕手下拦截到的密信。
“陛下，提及贺贼之阴谋，便不得不从二十年前北伐之战说起。”曹御史并未急于将证据交出，而是先朗声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一落，贺知舟眉心顿时一跳。
皇帝一直留意着他，见状沉吟道：
“二十年前北伐之战？那不是先帝还在时，郭将军战败的那一次么？”
“正是，这一战，郭将军战死，事后查出是户部贪墨，导致粮草不济，北伐大军无以为继，才以身相搏战死沙场。”
曹御史声音发沉，提起当年惨事，朝中不少与郭将军共事过的老臣都心中戚戚。
一时间，就连那些想为贺敬之说话的人也不好开口打断其他人的哀思。
何况，如今贺敬之在朝中安插的人大多都是后来才入仕的，仅有寥寥几人知晓些内情，他们自然也就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听将下去。
“建元二年，御史大夫刘升被判谋逆，满门抄斩，陛下，可还记得此事？”曹御史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刘升之刚正，是每一个御史心之所向。
皇帝脸色微变，点了点头，“当时刘升谋逆证据确凿，还与两位废王有关。”
废齐王和废晋王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人。
若非今日所言是为了贺敬之，他恐怕当场就要发怒。
“不错。”
曹御史懒得管他现在是什么神色，“当时查出的证据，正是刘升与废王勾结，意图谋反，还有书信为证。”
皇帝拧着眉头，渐渐失去耐心。
曹御史说到此处才终于将怀中证据取出：“可是陛下，臣前几日也得了一些书信，这书信上的内容也与废王有关，准确的说，是废齐王。”
“哦？”
“这信正是贺敬之写给齐王的，陛下！真正与齐王勾结的人是贺敬之而非刘升刘大人呐！”
曹御史年近七十，这一声发乎肺腑的呼声听得人心尖都忍不住跟着颤。
“不可能！刘升谋逆案二十年前就已经定案，当时三司会审，还有陛下亲自督查，岂会有错！”贺知舟反应过来当即辩驳。
“哼，我手中铁证如山，你休要胡搅蛮缠！你敢说，这信上的字迹不是贺敬之的？！”
曹御史底气十足，当着满朝文物的面，他也不怕贺知舟会毁掉证据，说罢就将其中一封书信扔给了贺知舟。
此举使得不少武将都微微上前一步。
如果说刘升是所有文官心之所向，那么，郭真便是武将们心中不可撼动的英雄！
一听郭真的死，十万大军的死竟然与贺敬之有关，那些武将们顿时各个都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只恨不能当即去将贺敬之那老儿抓来严审！
曹御史接着说：
“陛下，多年来，您一直感激贺敬之当年辅佐您，可您却不知，贺敬之最初辅佐的人，是废齐王。当年，郭家与贺家都有女子入宫，贺家女所生的二皇子天资聪慧，却早夭溺亡于湖中，贺家女也随之疯癫。
而郭家女……便是当今郭太妃。
先帝执政最后一年，贺敬之从外放的宫人口中得知，二皇子的死与郭太妃和太后有关，于是，便想要为贺妃报仇……而那时也是夺嫡最关键的时候，相信陛下应该还记得，贺敬之也正是那时候开始辅佐您的。”
皇帝点了点头，听得认真许多。
若是这扶持之恩有假……他便再无需顾及！
“不，这信绝不是真的！”
贺知舟却忽然打断，将手中信纸胡乱一握。
秦将军当即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狗贼！你竟想毁灭证据！”
贺家门生见状也立刻上前去，“休得胡言！贺大人不过一时激动，何来毁灭证据之说！”
“那是因为秦将军手快，要不然这信还不知被他弄成什么样！”
“朝堂之上，岂容你等武夫撒野！”
“够了！”
眼看文臣武将就要乱做一团，皇帝一拍龙椅，“都给朕闭嘴！听曹公说完！再有胡言乱语胡作非为者，一律叉出殿去！”
众人当即禁声。
可却仍旧立在场中，互相瞪着谁也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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