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道:“麻虫,快进来喝茶,我刚刚烧好了热水。”
麻虫问道:“沈娘子,孟兄在家吗?”
我回道:“他去上朝了,还没回来。”
麻虫说道:“沈娘子,外祖父告诉我,男子与已婚女子单独相处,十分失礼,我就站在门外说吧,沈娘子,姜大娘托我转告你和孟兄一声,江翁翁去世了。”
本月十二日,我和言律成婚满月,我们在汴京设宴款待亲朋好友,记得当时在宴席上,江翁翁笑着和我们碰杯,祝我和言律早生贵子,未曾料想,那竟是我们与江翁翁最后一次见面,想到这里,我心里十分悲痛,鼻子发酸的我哽咽着回道:“我知道了,待郎君回来,我们会去送挽金。”
我又问道:“麻虫,我听郎君说,你在外地训练,这次你回来,会在汴京待多久呢?”
麻虫回道:“那可不是训练,我们和西夏人在战争上厮杀,上月战事才结束。去年,我们在去庆州的路上,遇到敌军的埋伏,幸得我们有所防备,才没有全军覆没。我们军队的指挥说,若世上再无战事,我们便可一直待在汴京。沈娘子,明日是卖假髻的邹大郎下葬的日子,我今日要去提醒战友们,参加他的葬礼,我先告辞了。”
说完,麻虫和我互相作揖道别。我心里十分震惊,原来麻虫他们是去征战了,他们离开的这些日子,开封府和相国寺的墙上,都没有贴着和战事有关的告示,也许是朝廷不想让我们百姓因为战事感到恐慌。我只见过邹大郎两次,去年在凌三郎书坊,邹大郎说过“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魂,任君查验”这句话,我对此印象颇深,没想到邹大郎一语成谶。
目送麻虫的背影远去,我关好大门,走进卧房,关起门换衣裳,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穿着褐色曲裾的我从卧房里走出来,我打开大门,手上提着食盒的言律和我互相作揖,马儿拴在门外。
我说道:“郎君,方才我见到麻虫了,他告诉我说,江翁翁去世了。”
言律回道:“我知道,我在路上碰见麻虫了,他说方才代人送的江翁翁的讣帖,忘了给你,他已经转交给我了。”
我给言律倒上热茶,说道:“郎君,我听麻虫说,明日是卖假髻的邹大郎下葬的日子。”
言律说道:“麻虫告诉我了,今天是我拿月俸的日子,方才我给了麻虫一些银两,让他代替我们送挽金,虽然我们与邹大郎并不熟识,但是他为大宋捐躯,值得我们缅怀!”
我说道:“郎君所言极是。”
言律又说道:“娘子,邹大郎的挽金,我出了三两白银,江翁翁的挽金由娘子来决定。”
我说道:“郎君,我打算拿出三两白银,当做江翁翁的挽金。”
言律继续说道:“邹大郎和江翁翁的挽金,请娘子从我未来两个月的零花钱里扣除。”
我回道:“郎君,他们的挽金,算作我们的共同花销,这笔花销从我们成婚时收到的礼金里扣除,神明和孟家先祖已经听见我的话了,还望郎君莫要推辞。”
言律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娘子,关于钱财的花销,你倒不必处处为我着想,我每月的零花钱够用的。”
净手后,我们简单吃了早饭,言律把笏板放进卧房,换上五旒冕和青色的祭服,我们锁好门,骑马去江翁翁家吊唁,我们在纸马铺子买了些黄纸。
“江能家”的牌匾上,装饰着白麻布,门楣上挂着一个白纸球,门上钉着一根粗麻绳,这是房主家中有丧事的标识。
老旧的房门是敞开的,挂着桃符的大门左侧,交叉贴着两根白色的报丧条,一张纸条上写字:恕报不周江氏之丧,另一张纸条上写字:恕不便讣江氏之丧。
若丧主的父母皆不在世,门上需要贴两张报丧条,若丧主的父母一方在世,一方不在世,门上只贴一张报丧条。若去世的人是男子,报丧条需要贴在大门左侧,若去世的人是女子,报丧条需要贴在大门右侧,这是一种丧俗。
报丧条下,贴着一张讣文:先考江氏,汴京人,字通之,于治平二年四月十五日亥时寿终正寝,先考生于淳化四年七月初一吉时,寿享七十二岁。不肖女野草,不肖女婿萧令,不肖外孙萧器,遵制成服,在家设奠,谨择于本月二十二日大殓先考。先考的出殡日期,谨择于五月十五日。哀女野草,女婿萧令,泣血稽首。外孙萧器泣泪稽首。
以前我听阿爹说起过讣文,讣文中,去世人生前的名,变成了讳,需要在书写中避开。讣文一般是去世的人的子女所写,在讣文中,子女只写名,不写姓氏,是一种丧俗,若去世的子女不知道去世人的出生时辰,便在讣文中写上吉时。
院子内,挂在竹竿上的长幡迎风飘荡,下马后,言律把马拴在街道旁边的树下,我们提着纸钱,走进厅堂,厅堂内立着竹竿,竹竿最上面,挂着一尺长的黑布,黑布下,挂着一根二尺长的红布条,红布上写黑字:商人江通之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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