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有两个红袍官员从楼上下来,大抵是来找这年轻人,见此景象,吓得直喊了一声。
“太傅,这方衡年轻不知事,他方才吃了一些酒,醉的颠三倒四的,怕是并非有意冲撞您。还请太傅手下留情……”
“是啊,太傅。此人是个年轻俊才,今日着实是个意外。这方公子,常日并不这样。”
两个官员轮流说情,都是对着沈华亭深深行了一礼。
林舒认出其中一人,乃是父亲的朝中好友徐大人。那日践行的人中倒是没有他。
方衡?
她低头看了一眼差点丢了小命,却浑然不知的年轻人。大哥好似提过几回这人的名字,说是大庸朝最年轻的进士?大抵为官也有两年了。
两个官员还算有眼色,也没等沈华亭开口,在锦衣卫刀子落下来之前,赶忙将还倒在地上浑浑不知的方衡拉了起来。
“方公子,方公子?”一人拍了拍方衡的脸,无奈架着他,“他才吃了两杯酒,谁知酒量差至如此地步?”
“是啊,是啊。”两人想把人拖走。
“本官可有说让他走?”
沈华亭掀起寒凉的眼皮,盯着方衡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将他拉至门外,先醒醒酒。”
“这……”两个官员面面相觑了一眼。外头下着雪,怕是只跪一会,也能把人冻出毛病。哎,罢了,没丢小命已是不错了。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沈华亭的冷侫手段,这些锦衣卫可不是好惹的。
再迟疑下去,只怕方衡这小子,真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两人赶紧把人拉出去。而那位徐大人似乎这才看到林舒,怔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与另外官员架着醉酒不知又让沈华亭蹬了一脚的方衡往楼外走去。
两人嘴里还在念叨:“方公子,方公子?这、这……哎,就扔他到外头醒醒酒吧。回头人醒来了,让他知晓惹了多大祸。”
“吃点苦头也好!”
林舒蹙着眉尖,轻轻看了一眼方衡。
脑海中响起他刚才那几句话。
教坊司里的女子,一来自降附大庸的各个外族家属后裔;二来自被卖的妻女;三才是罪臣的家属。
沈华亭立着,落在林舒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寒凉了数分。
林舒抬起头时,看到的却只是他眼底无限温柔,令她错愕。
“同情起这人了?”
林舒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意思。
他弯身捏了一把她的脸,“三姑娘喜欢这样的酸臭腐儒?”说完他直起身,往楼上走去。
冯恩转身交代,“告诉外头那两位,方大人酒量差,便让他跪至半夜,替方大人好好醒醒酒。”
林舒听得心头一颤。一股寒意遍体流走。她也不敢再乱走,生怕又在这楼子里撞着了什么倒霉鬼。
还弄得自己一肩伤,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方衡瞧着清瘦个,没想到男人只要一吃了酒,力气都足以捏死她。
来到三楼和四楼,林舒才知晓,原来今日是顾伯伯在此设宴。同僚前来祝贺他升职加官,升的不是别的职位,正是父亲的原职。
怪道今日这十六楼里,多是身穿官服便来了的。怕是公务繁忙无暇更衣,抽空来表个态,送个礼,吃杯酒。
“这个方衡,他才只是个六品的下官,顾大人抬爱,才请了他来!你们说说,他不拿礼也就罢了,吃了两杯酒不到,便说起浑话来!”
“好在只让他在三楼,没让他上四楼去,还不得让顾大人难堪?”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个不知好歹。先头林家公子赏识他,对他多般夸赞,我看,这么个不识趣的,这官到这儿,他也就做到头了!”
“罢了,罢了,再说扫兴。”
林舒不知该说什么。
记忆里林家抄家后,顾伯伯并未坐上父亲位置。至于后头顾家如何,她倒是不知情。只大概知道,林家一倒,上京就乱了,好些个清流也跟着倒了。
再说,顾家也算清流砥柱。便是升了官,以顾家作风,不大会选在这种地方宴请。
眼前,顾万堂不但宴请了。
还请得大张旗鼓。
四楼最大的暖阁内,设了好几桌宴。上首的那个位子空着。左右两侧的座位也无人去坐。
“下官拜见太傅。”在座之人一半起身行礼。却还有一半只站着没动,一眼扫去都是清流派的人。见顾万堂领头见了礼,才不情不愿拱拱手。
显然,连同他们也一样意外。
沈华亭视若无睹,不疾不徐对林舒伸出一只手,林舒不解其意,环视了一眼所有人,将手颤颤递出,搭在他的掌心里。
他牵着她走到了上首位子。她挨着他的右侧位子坐下。
“这是本官爱妾,顾大人与顾公子该不会介意?”沈华亭将视线落在左侧下首位置上的顾清让,冷漠淡笑。
顾清让见到林舒那刻,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并不赞同父亲来此大张旗鼓设宴,竟还请了沈华亭这种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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