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醒非沉默了。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酒,酒面上映出自己风尘仆仆的脸,又想起方才在城外,自己那两匹马可真是一步一挪,差点没在雪地里栽倒。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天与地缝得严严实实。
他慢慢喝着酒,心里清楚,要找赵惊鸿,怕是还得往更北、更险的地方去。
只是这茫茫大雪,下一站的路,怕是比来时更难走了。
风雪过了城郭,便成了更烈的模样。
草原上的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得人脸生疼。
刘醒非站在一处缓坡上,身后跟着的十数匹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
这些马是他入城后精心挑选的,皆是脚力强健的良驹,此刻虽也裹着霜雪,却比先前那两匹瘦马精神了太多。
他裹紧了新换的裘袍,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远处起伏的草原轮廓。
“往东南走。”
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里已没了先前的沙哑。
这一路,他靠着对草原地势的熟稔,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避开了几处异族的游猎队伍。
夜里宿在避风的山坳,他会借着雪光翻看舆图,分析那些小部族可能的迁徙路线——他们打劫之后,必然带着辎重,走不快,也必然会选择相对平缓的地形。
第三日午后,雪势稍歇。
刘醒非正勒马观察着一串杂乱的蹄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呼喝声。
他眼睛一亮,翻身下马,将马群拴在隐蔽的灌木丛后,独自拨开半人高的枯草往前摸去。
翻过一道矮坡,眼前的景象让他攥紧了拳头。
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地上,扎着几十顶破旧的毡帐,几辆勒勒车歪歪扭扭地停着,车辕上、帐篷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财物,绸缎、粮食、甚至还有几箱瓷器,显然是刚打劫得来的。
更触目惊心的是,车边、帐外,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都是中原百姓的模样,正瑟缩在寒风里。
而在这片混乱的营地边缘,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如烈火般燃烧。
是赵惊鸿。
他那匹“照日玉狮子”实在扎眼,通体雪白,鬃毛却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芒,即便在雪地里,也像一团移动的光。
此刻,营地外围的拒马栅栏在它面前形同虚设,只见它轻轻一扬前蹄,身子便如柳絮般轻盈跃起,稳稳落在了栅栏内侧。
马背上的赵惊鸿一身红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显然是看到了那些被捆着的人——其中几个穿着特定标记的服饰,分明是他带出来的手下。
“找死!”
一声怒喝划破风雪,赵惊鸿手中的寒龙胆枪已然出鞘。
枪身泛着幽蓝的寒光,枪尖挑着冰碴,随着他策马前冲,带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第一个迎上来的异族汉子刚举起弯刀,便被一枪挑飞,惨叫着撞进了毡帐。
赵惊鸿根本不恋战,照日玉狮子载着他在营地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寒龙胆枪舞得密不透风,时而如蛟龙出海,枪尖点处,必有一人倒下。
时而如狂风扫叶,枪杆横扫,便有数顶毡帐被掀翻。
那些异族牧民哪见过这般凶悍的枪法,更挡不住那匹宝马的速度,顷刻间便乱了阵脚,哭喊声、惨叫声混着风雪,在草原上炸开。
刘醒非站在坡上,看着那道红色身影在乱军之中杀进杀出,看着照日玉狮子每一次腾跃都精准避开障碍,看着寒龙胆枪每一次落下都带着雷霆之势。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剑,剑身在雪光下闪了闪。
看来,是赶上了。
他提剑,朝着那片混乱的营地,大步走了过去。
刘醒非站在坡下,离得近了,才真正明白“赵惊鸿”这三个字在草原上为何能止小儿夜啼。
那不是传闻里的勇猛,是实打实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恐怖。
赵惊鸿骑着照日玉狮子,在营地里如一道赤色闪电。
寒龙胆枪的枪尖滴落的血珠还没落地,就被寒风冻成了细碎的冰粒。
有几个异族汉子想翻身上马,试图用速度抗衡,可马刚扬起前蹄,照日玉狮子便陡然昂首,发出一声清亮却带着无上威压的嘶鸣。
那嘶鸣像一道无形的惊雷,营地中所有的马瞬间炸了锅。
有的人立起来人立,将背上的骑手狠狠甩下去。
有的直接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更有几匹胆小的,竟直接吓尿了,哀哀地刨着蹄子,怎么也不肯再动一步。
“骑上马?”
刘醒非喉结动了动,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在照日玉狮子面前,任何马匹都成了笑话。
有个侥幸没被甩下来的骑手,红着眼举刀冲过来,距离还有丈许,照日玉狮子根本没等赵惊鸿下令,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后蹄,两道黑影便带着劲风扫出。
那骑手连人带刀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勒勒车的木栏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风雪都听得清晰。
赵惊鸿甚至没低头看一眼,寒龙胆枪顺势横扫,将旁边两个举着弯刀的汉子拦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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