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娘娘。”风仓城外的水牢中，一袭黑衣的侍卫满脸惊愕的看着慕云卿。
她可是成远国最尊贵的女子
她代替从未露面的皇帝陛下掌管朝政。
可当她一袭男装出现在如此肮脏的地方时，不仅是守门的侍卫呆愣了许久，就连被困在其中的那位也有些不知所措。
慕云卿侧目对身后的阿九道：“你在外面等着，本宫一炷香之后出来。”
阿九领命。
她独自一人进入水牢。
水牢是改建在风仓渡左岸的一处沼泽中。
常年水汽蒸腾，有毒的瘴气虽然被她的凤血抵消了不少，但常年呆在这种地方，还是会彻底失去健康的。
因此这里的守卫，一个月更换一次。
被更换下去的那些士兵，为了让他们永久性的保守住秘密，都会服用玄宗研发出来的一种可以让人失意的药丸。
失去记忆，之后被送出成远国。
而沼泽中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进入一节旋转楼梯，沿着楼梯慢慢下行。
墙壁上攀爬的毒物很多，它们带有剧毒，常人被咬一口，当场就会丢掉性命。
可当自己从这些脏东西面前走过时，这些东西都会主动退避三舍。
也许在毒物的眼里，她更毒一些吧！
慕云卿苦笑不已。
下到水牢的最底部，那里只有一间牢房。
牢房中的水深没过腰部。
一个成年男人被关在里面，三年之内，腰部以下的所有部位都会慢慢腐烂。
凤长青，临华国最备受关注的青年才俊，他成为这间由自己亲自设计的水牢的第一位客人。
“云卿！云卿是你吗？是你来放我出去了吗？你快放我出去，这里……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到有火光从楼梯的方向移了过来。
被困了一个多月的凤长青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
一日三餐都是馊饭。
水下貌似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时不时会来攻击他。
凤长青一介文人，他几乎觉得自己很快就被吓死！
就算不被吓死，也会被逼成一个疯子。
但当一股熟悉的香气从远处传来时，已经绝望的凤长青忽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趟着水，走到铁栅栏的一侧。
慕云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了下来。
今日的她，女扮男装，如同第一次在那个小院子里见到凤长青。
“云卿……”凤长青的脸很黄，眼窝凹陷，颧骨突出。
这样的他，已经无法用风流俊美来形容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当唤出她的名字时，竟还是带了点温柔和不舍。
今日云卿用这种装扮来见自己，看来他的时间真的不长了。
慕云卿没什么光彩的眸子微垂，将食盒中的饭菜一盘盘端出来。
色香味俱全。
还有肉来香秘制的烤肉！
凤长青忽然就笑了，“云卿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烟雨没有直接杀了他，他有过一丝期盼，期盼云卿可以给他半点怜惜，放他回临华国。
但现在，这一切的盼望都化作灰烬！
一直没有吭声的慕云卿淡淡一笑，仍是不发一言。
凤长青伸出被水泡肿的手，艰难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独一无二的肉来香烤肉，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我要死了！云卿，我真的快要死了，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他在哀求。
慕云卿却只沉沉的说道：“凤修想让你死啊，我能怎么办？这一次和临华国谈判，聂荣关的尸体和你的尸体，将会是我最好的筹码。”
“三王爷死了？”凤长青大惊失色。
慕云卿颔首，“人人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慕云卿的杰作，百年之后，或许在史书之上，我只是一个遗臭万年的疯狂皇后，可有人要我这么做，长青，你说我能怎么办？”
凤长青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眼底的暗芒也一点点的凝聚。
知道了！
云卿什么都知道了！
可她即便知道也要继续装下去，甚至要在所有人的面前伪装出最可怕的一面。
“为什么呢？”凤长青呢喃着，像是向她询问原因，又像是在自我拷问。
慕云卿喝下杯中的酒，沉默了许久，才似笑非笑的摇头道：“不知道呢，就是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他，第一个记恨的人也是他！我没办法从他的影像中跳出来，所以慢慢的，我也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他！”
没有了笑容，失去了没心没肺的人生观。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从皇后寝宫的大火，还是从知道燕王妃的存在之后？
说不上来！
她自己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竟是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到了今天的这个高位上。
“长青，我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若这就是命运使然，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下面和你们团聚！到那个时候，想要怎么怨恨就怎么怨恨吧，让我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所谓。”
“云卿，我不会恨你！”
凤长青忽然变的很坚定。
坚定到，可以为了眼前这个蠢女人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噗嗤！”
一道血柱从脖颈喷溅而出。
鲜血染红了饭菜，也染红了杯中的酒。
慕云卿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了。
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面前的凤长青将筷子扎入自己的脖颈，之后微笑着，慢慢的倒入浑浊的水中。
“啊！”
“啊啊啊——”
慕云卿没有眼泪，就那么干巴巴的嘶吼着。
空旷的黑暗底下，绝望的心里，早已是寸草不生，布满腐烂。
她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咆哮出来，所有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之后，她将混着凤长青鲜血的酒一饮而尽，之后她从地上平静的站起来，走出水牢。
守在外面的阿九小心翼翼的问道：“死了？”
慕云卿没有回答，但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能够很好的回答了。
凤长青死了。
凤长青是为了一份从一开始就无法企及的爱情而死。
他死得其所，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阿九扶着慕云卿上了马车。
马车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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