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此赋有序有辞。序为古文,辞乃骚赋,均属精品。序很短,一百二十余字,说明本赋写作年时、境遇心情及主旨,清词丽句,委婉有致。东晋玄言大师孙绰曾说:“潘文浅而净。”(《世说新语·文学》)此序恰具这一特点。“浅”是浅显,不深奥;“净”是省净,不芜杂。这原是说明文字应有的要求。但是达到这一要求,可以是简明扼要,一目了然,不一定有情采神韵。显然,此序有情采,有神韵,所以浅而不薄,净而不枯,耐读有味。
情采来自笔墨含情,神韵由于个性鲜明。此序可分三节。先交待本赋写作在晋武帝咸宁四年(278),晋朝立国第十四年,作者三十二岁,时为太尉贾充府幕僚,职衔虎贲中郎将,是个侍从官衔,所以没有值班办公的官署。不言而喻,这是个闲官。然而它的地位不低,陪游于深宫高阁之内,近侍在帝王显贵之侧,因而是世袭门阀子弟的适宜差使。这节开门见山,明白无误,交待了写作本赋时的境遇:三十二岁做了这么一个清贵的闲官。读来似乎客观介绍,其实笔下有激情,含微词。一曰“始见二毛”,头发开始花白了;二曰“阳景罕曜”,见不到阳光;三曰“此焉游处”,是世袭纨袴子弟玩儿的地方。这就是说,作者不适合充当这类角色。所以次节直截了当地表明“仆野人也”,跟门阀子弟是两个阶层的人,住不惯高阁,也谈不到一起。至于做了这个官,则是由于恰逢缺人,马虎凑数,因而自己只得早起晚睡,忙忙碌碌,闲官不闲,以求心情安宁,而其实像池中之鱼、笼中之鸟,被拘羁,失自由,不合本性,心中始终思恋江湖山林一样。这节毫不含糊,直抒胸怀,表明自己本性不合于门阀官场。言词委婉,饱含激情,失志不遇的不平,自然流露,见出个性,所以有情采,有神韵。最后点出作赋命题的原由,结束小序。
序的主题是说明作赋原由及赋的主旨,实则是抒发不遇的感慨,要发牢骚。因而赋用骚体写作,是合乎魏晋文人的文章观念的。汉魏以来,辞赋的体裁运用,大体形成一种自然分类:铺叙咏物的大赋,沿袭古赋、汉赋体裁;抒情述怀的小赋,较多采用楚歌、骚体流变而来的骚赋,并且大多抒发失志不遇的牢骚。此赋亦然。但是辞赋与其他叙述文体还有所不同,要在抒情中寄寓哲理。因此,本赋与小序的主题实质相同,而侧重点明显不同,主要从人生哲理上抒写失志不遇的必然与觉悟了的抉择,因而它的结构是层次清楚、顺理成章的,但并无特色;它的表现是抒写感受和体会,也不追求艺术创新,咏物则形容,议论则析理。刘勰说:“安仁(潘岳字)轻敏,故锋发而韵流。”(《文心雕龙·体性》)此赋与序一样富有个性且有情采神韵。
萧统《文选》把此赋列入《物色》类。李善注:“四时所观之物色而为之赋。”这是从题材和表现上分类的。按照《文选》以“时义”与“能文”为选择标准,要求“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文选〉序》),此赋符合要求,确乎具有两个特点和成就,思想上有西晋时代特征,艺术上讲究用事和词藻。
西晋立国,门阀士族专政,用人依据官僚世家的地位高低,实质是保证大官僚世袭特权,使门阀子弟养尊处优,享有富贵,而不必有真才实学。门阀制度堵塞了广大中下层士大夫的仕途,加之以高压手段排斥异己,所以西晋虽然结束了鼎立割据,统一了天下,却在立国之初,盛世之际,便有一种不平、不满的压抑情绪弥漫于朝野,抒发为悲秋,升华为谈玄,继承正始时代嵇康、阮籍的悲慨曲折而为感伤超脱,以哀怨泄幽愤,将无奈化超脱。潘岳的父祖都是州郡长官,到中央则仅属中层官僚,因而潘岳从小被乡里誉为神童,拥有才名,较早被征辟为太尉幕僚,然而一蹲十年,未获晋升,不受重用。《晋书》本传说他“才名冠世,为众所疾,遂栖迟十年,出为河阳令,负其才而郁郁不得志”。与父祖相比,官位反而降为县级,当然愤愤不平。但是对于这样的运遇,他无可奈何,所以就写出了这篇抒泄时代不平的《秋兴赋》,前半悲秋,后半谈玄。
悲秋的实质是感伤士大夫的命运。自从西周的武士变成战国的游说之士,出现了依靠才智谋取出路的文士,便有宋玉《九辩》这样悲秋的杰作,并且成为士大夫抒情吟咏的一个传统主题,感觉下层的才士的命运归宿就像万物在四时运转到了秋天一样,不可避免地趋于寥落,终于沉沦。潘岳也体会到了:“虽末士之荣悴兮,伊人情之美恶。”从下层士大夫的运遇,可以看到时代人情好恶的变化。这是说,末士的命运历来相同,但是各代的具体情况却不尽相同。所以作者首先引用宋玉悲秋的名言,议论、抒写自己的感受,其思想实质并无新意,只是从失志思乡、时光蹉跎来写秋天节物光景,情重于理,词工于义,婉转细致,哀伤不尽。作者集中抒写秋天生活的典型感受:更衣换席,风吹落叶,蝉吟雁飞,天高日远,昼短夜长,月清露冷,萤灿虫鸣,离鸿深夜,孤独不寐。几乎从白天到黑夜,只是在落寞无聊中度过时光,充满失志蹉跎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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