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总行新派来的风控官李继秋上任后第一次参加贷审会。李继秋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黑不溜秋,一张扁脸上一个好看的地方都没有:高颧骨、宽下颌、塌鼻梁、翻鼻孔、厚嘴唇、招风耳、金鱼眼、八字眉,稍微有点地包天,嘴里两排小黄牙就像没发育好的苞米一样参差不齐,说起话来黏黏糊糊,让人忍不住想拿钳子帮他把舌头拽直了。不过这位李行长似乎对郑玉梅很有好感,一见她走进会议室便面有喜色,或许是爱屋及乌,对跟着郑玉梅进来的苏洋也很客气,呲着牙笑了起来,倒是比不笑更难看。
贷审会的召开地点是在分行九楼的大会议室。这是一间大大的长方形会议室,中间摆着宽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每到开会时风控官就坐在面向门口一侧的中间位置,授信审批部老总紧挨着坐在旁边,两侧依次坐着各位贷审会委员与贷审会秘书,只把正对面的座位留给提交项目的客户经理。
风控官身后的墙上有一排窗户,正冲着西方,以前每到下午晚些时候,夕阳的余晖便从窗外直射过来,晒的客户经理脸上红通通的,难以直视前方,更看不清对面各位委员的面目,那场面就像是影视剧中公安机关提审犯罪嫌疑人一样。好在后来采用电脑终端替代纸质报告之后,阳光的照射让领导们看不清液晶屏幕上的显示内容,大家这才开始拉下窗帘,打开室内灯光,算是顺便解救了睁不开眼的客户经理们。
恒远煤业的审议过程比较平淡,各位委员像往常一样毫无生气。审批人按惯例闷头读了一大段审查材料,然后念出了结论:“…受信人湖山恒远煤业有限公司整体财务指标比较健康,与上下游合作关系比较稳定。综合近期国内煤炭价格走势和受信人的经营情况,建议同意经营单位的意见,给予受信人敞口授信额度三千万元。考虑到保证人担保能力偏弱,但恒远煤业的下游主要客户是一家央企下属孙公司,实力较强,付款能力有保障,因此应将业务品种由去年的流动资金贷款改为国内保理,指定该下游客户为保理业务买方。”
更改业务品种是审批人事先与郑玉梅沟通过的。所谓保理,通俗来说其实就像三角债差不多:处于强势地位的买方购买了货物,约定几个月后付齐全款。拿不到货款的卖方为了尽快回笼资金开展下一轮采购和生产,便将买方所欠账款转让给第三方——比如银行,银行在对账款的金额、支付期限等要素进行确认后向卖方放款,未来买方会在约定时间将货款直接付到银行指定的账户上,用于归还卖方的借款。
李继秋一直半张着嘴巴听着,待审批人汇报完了,又看了一会儿报告内容,这才操着一口难懂的闽浙赣混合风味普通话冲坐在他旁边的黄兴国说道:“黄总,你看怎么样?”
以往黄兴国参加贷审会都是仅以贷审会委员的身份坐在角落里,轻易不发言。今天则有所不同,在分行审批部老总被撤职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黄兴国便临时兼任了审批部负责人。说起来风险部和审批部的负责人不应由同一个人担任,但既然是领导的暂时安排,也就没人提这茬了。黄兴国对其中的分寸了然于胸,所以他基本不参与审批部的日常工作,只是接手了审批部老总在系统内的核准角色,签签字,点点系统流程,倒也省心。
不过今天,黄兴国似乎要在新来的风控官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风险防范意识,以证明自己确实有能力同时掌控两个重要部门。只见他煞有介事的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就算把业务品种改为保理,也只是锁定了下游回款,万一上游那些煤炭经销商出现了履约问题,也会给我们的业务带来风险。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与受信人及其主要几个供应商分别签订三方协议,约定我们放款时只能受托支付给这几家,他们收到货款后只能发货给指定的下游,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业务框定在一个范围之内,既锁定了资金和货物的流向,又明确了各方的责任义务,万一出现问题也好去追责嘛。”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默不作声,有两个委员习惯性的点点头,李继秋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问郑玉梅:“郑行长,你觉得呢?”郑玉梅心中暗骂黄兴国多事,勉强笑了笑:“黄总说的很对,不过恒远煤业的上游企业很多,分布在山西和内蒙的好几个地市,这样签协议好像太麻烦了。”
黄兴国沉吟道:“也不必都签嘛,挑几个与他们合作时间长、合同金额大的就好喽。”说罢便用请示的眼神看向李继秋,自己身份特殊,既然想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不如点到为止,让领导来决定。李继秋掏出一颗烟捏在手里,慢悠悠的说道:“风险面前无小事,麻烦不能成为不做的理由。你们跟客户沟通一下,带着核保经理去签个协议应该不难吧。”郑玉梅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点头答应。李继秋点上烟,眯起眼抽了一口:“就这样吧,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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