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歌将秦凤歌慢慢带离了那火场,后来秦凤歌也不哭不闹了,过了一个时辰,项天歌还在伤悲,还在想办法安慰她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正常的秦凤歌,就像青园前的真情流露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个女子,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把秦凤歌送回皇宫,天已经晚了,项天歌一边喟叹,一边策马往家里赶。
中路还得到罗云门暗卫的报信,说青园大火已经灭了,在废墟中找到两具躺在一起的尸骨,他们将那一双人埋了,葬在青园外,只立了一块碑。
项天歌不由心生悲凉与敬服,回到家中,又听见府内琴音缥缈,走入前院,只见那亭中只有项长春一人,在独自抚琴,哼声哼气地唱着歌。
他知道父亲今日成了罗云门的大功臣,就等着明天朝上的论功行赏了,没准还能直升尚书,自然高兴。
这次项天歌也不损他了,直直往亭中走去,还给他作揖贺道:“恭喜父亲今日立下大功,不但揭发了罪臣,还拿下了他们的供状,父亲真是项家之光,国家栋梁呀!”
项长春呸了他一口,“少酸你老子了!你这小子,就不会说点好话。”
项天歌可冤了,在他旁边席地坐下:“父亲可是,我这可是真心地夸你呢,为了恭喜你,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拿项长春放在琴边的一壶酒,给项长春满了一杯,倒完又拿杯子要给自己倒,立马被项长春夺过酒壶。项长春把酒壶抱在怀里,小气地说:“这可真是我藏了很多年的佳酿,一百两银子一两的,就等着今天喝呢,你要喝自己买去,别动我的宝贝!”
项天歌汗颜,亭外侍从见状及时拿来了另一壶酒,他倒上一杯,举杯:“父亲,恭喜你!终于做成大事了!干了!”
项天歌一饮而尽,项长春低头看看杯中酒,笑了笑:“好啊,我儿子第一次给我敬酒……”说着也抬杯一饮而尽。
项天歌摆手屏退下人,与项长春独处,说道:“父亲,今天在望月楼里,可真把我惊到了,虽然我是细作吧,但还是第一次见同时那么多死人呢,光天化日的,说来就来了。后来听公主说,是你下的药,我都不敢信,没想到父亲能一下子夺那么多条人命,还面不改色的,真是比我这个罗云门四刹都狠!我是真心的服了!父亲,是公主指使你下毒的吧?”
项长春默默调动琴弦,又喝了一杯,没有作答。
项天歌自顾自地调侃说:“其实当时我也在,父亲你完全能跟我通下气,让我来下毒就好嘛,毕竟这是我们细作的看家本事,还是父亲你也打算入罗云门,跟我们抢饭碗啊?”
项长春看着他说起这事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点失神:“天歌……”
“嗯?”项天歌看出他脸色有异,也稳重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把你送进罗云门……当年太自私,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把你送去当细作……”项长春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是真伤心了。
“我不是被罗云门选中的吗?”
“是,他们选了你,来跟我商量,我没有反对……”
“那是为什么呢?父亲真的只想为自己脱罪和升官吗?”项天歌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对一直坚信的事产生了怀疑。
项长春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不否认有这一层的考虑,但主要的是,我不想你长大后当官,当像我一样的官……”
项天歌想起来,他入罗云门之时,正是项长春开始堕落的时候……
“为父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进了那样的地方,受那么多苦……今日望月楼里,是我第一次杀人你知道吗?而且杀了那么多人……我其实……看你回来说这些,你亲眼目睹了那么残忍的事,还轻描淡写的样子……我无法想象,你是经历了多少才成为如今这样……天歌,记得吗?你小时候是很怕血的,还很怕鬼,有死人的地方不敢去,家里养的鸟死了,你都会哭半天……”项长春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深沉地回忆着,向儿子诉衷肠。
“儿子,这一世,苦了你了……”
听着他的叹息,项天歌眼圈有些泛红,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父亲说心疼自己,很快他又扯出笑脸,坚定地对父亲说自己的心里话:“父亲,不苦的,其实我不苦,也没有很怪你。刚进罗云门的时候,是很难,训练也很辛苦,但是后来我成了真正的细作,杀的都是贪赃枉法通敌卖国的人,还有对我们南晋虎视眈眈的敌人,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杀人是多残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是那样,如果是我在意的人死了,我才会很动容,真的很伤心……今日,萧长青殉情死了,我就很难过,而那望月楼里的人是罪有应得,我没有什么感觉,父亲你也不应该介怀,你是做了件好事啊,不要为那些人难过……”
酒已经喝了半壶,项长春苦笑:“我不是为他们难过,只是为你……我项长春混迹官场二十年,糊涂了大半辈子,今日总算明白过来了,生死谁也逃不掉的,只是你啊,我儿,我是真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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