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尽，氤氲的白雾贴着瓷砖缓缓滑落，水流声渐弱，最后只剩下 “滴答” 的余响。纪非琰抬手关掉水龙头，冰凉的水流瞬间停住，他低头看着浴缸里泛着泡沫的水，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水面 —— 水温早已凉透，就像他前两日冰封的心。他裹紧身上的浴袍，棉质的布料吸走了皮肤上的水珠，却没完全驱散骨子里的寒意。
走出浴室时，梳妆镜上蒙着一层薄雾，纪非琰伸手擦了擦，镜中男人的轮廓渐渐清晰。眼底的红血丝依旧醒目，像两道未愈合的伤口，但脸上的酒渍已被热水洗得干干净净，凌乱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骨，添了几分清醒后的狼狈。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几秒，喉结动了动，转身走向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整齐地挂着，大多是深色系的衬衫和西裤，透着冥阁阁主惯有的冷硬气场。纪非琰随手抽出一件黑色衬衫，指尖触到冰凉的真丝面料时，动作顿了顿。他慢慢将衬衫展开，套在身上，纽扣从下往上一颗颗系起 —— 指尖还有些发颤，每一颗纽扣都对齐得格外认真，仿佛这简单的动作里藏着某种仪式感，要通过这种笨拙的专注，一点点把那个沉溺在悔恨里的自己，从深渊里拉回来。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时，他扯了扯衣领，镜中的身影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垮着肩，虽仍显疲惫，却多了几分撑起来的骨气。
刚把西裤的腰带系好，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力道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非琰，你好了吗？我让厨房煮了点小米粥，熬得很烂，你多少吃点。” 穆承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少了之前的急声厉色，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
纪非琰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闷痛感淡了些。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顿了两秒，才缓缓拉开门。
门外的走廊亮着暖黄色的灯，穆承钧、元宸宇和容湛三人都站在那里，手里分别端着东西。穆承钧端着一个白瓷碗，碗沿冒着淡淡的热气；元宸宇手里是一碟酱菜，玻璃碟反射着灯光；容湛则捧着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三人脸上没了之前的焦急，眼神里带着温和的担忧，像小时候一起闯祸后，默默等着他缓过来的模样。
“快进来吧。” 纪非琰侧身让他们进来，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容湛率先走进来，把温水递到他手里：“先喝点水润润喉，两天没吃东西，胃肯定空得发疼，粥要慢慢喝。” 水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纪非琰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他低头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穆承钧把粥碗放在餐桌中央，白瓷碗里的小米粥泛着淡淡的黄色，中间卧着一个荷包蛋，蛋黄微微流心，香气顺着热气飘过来，勾得人胃里一阵翻腾。“厨房的张叔知道你胃不好，特意熬了一个小时，说小米粥养人。” 他把勺子放在碗边，推到纪非琰面前。
纪非琰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慢慢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粥熬得确实很烂，入口即化，温热的暖意从胃里散开，一点点熨帖着空荡荡的肠胃，连带着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他没说话，只是一勺接一勺地喝着，动作渐渐快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两天亏欠身体的能量，都从这碗粥里补回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烫。” 元宸宇靠在桌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调侃，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却没了之前的责备，倒像是兄弟间惯有的打趣。他还揉了揉刚才被桌腿撞疼的膝盖，脸上带着点没消的疼意，模样有些滑稽。
纪非琰抬了抬眼，没反驳，只是加快了喝粥的速度。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连碟子里的酱菜也吃了大半。他放下勺子，摸了摸肚子，久违的饱腹感让他松了口气。
穆承钧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把空碗往旁边挪了挪，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认真起来：“现在能说说了吧？蓬莱阁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霍栀她…… 到底经历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纪非琰的手指在空碗边缘摩挲着，指尖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他垂下眼，声音低沉地开口，从在蓬莱阁见到霍栀的第一眼，说到恒星和钧赫告诉他的那些事 —— 霍栀体内爆发的病毒，失控的蛊虫，还有每个月清醒着换血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重量，砸在空气里。
容湛原本靠在墙边，听到 “每月清醒换血” 时，身体猛地站直了，脸上的温和褪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等纪非琰说完，他走上前，拍了拍纪非琰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和沉重：“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哪是追妻火葬场啊？你这是直接把人推进地狱里，现在想拉回来，简直是要挫骨扬灰的难度。”
元宸宇也收起了刚才的调侃，摸了摸下巴，眼神凝重：“换做是我，要是被人这么折腾三年，还落下这要命的病根，别说原谅了，不提着刀找上门把对方砍了，都不足以平民愤。三哥，你现在可怎么办啊？栀姐心里那道坎，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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