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愣住了，眉目间有淡淡的哀怜。
“要我自己做决定么？”
她喃喃的在心底里问自己，该怎么做决定？
留在这里，她是以什么身份？
到宫里去，她又是什么身份？
不管是什么身份，她将要面对的，一定会是难以言表的尴尬处境。
她皱了皱眉头，慕容祁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扬起脸看着季致江舒朗俊雅的轮廓，她忽然发现，自己心如止水，平静的像是没有风刮过的湖泊一样，她淡淡的笑了笑，问他：“徐家呢？徐家现在怎么样？”
季致江如实道：“徐家啊，收押在地牢里，说是等七小姐到了，再行处置……”他顿了顿，悄声道：“七小姐还在惦念徐家的人么？”
徐容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虽然只是为了利用她，可到底给过她那么多年蜜糖一样的生活和宠爱，到底是至亲的骨肉血缘，这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但是假如她们死了……徐容觉得自己可能会松一口气，因为这样不用面对她们。
可他们……被关在地牢里，等着她去处置……慕容祁是想让她亲手杀了她们么？
“徐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七小姐你罢了，真情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存在过，七小姐不要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东西得罪宫里的人，或者叫担忧你关爱你的人寒心。”他直起了身子，眯起了眼睛，神色晦暗莫名：“七小姐就不想知道，谙国夫人为什么这样对您吗？”
为什么？
从前是想过的，可是后来，她也就不想了。
不管缘由是什么，她都从来没想过原谅她们，也从来没想过，要再次为了她们，牺牲掉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她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季致江道：“不问缘由是好的。”
“可是有些缘由，却是不能不问的……”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到锦裳淡漠着一张冷脸走了过来，对着两个人行了个礼，说道：“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趟。”
季致江只好住了嘴，催促徐容快去。
徐容愣了愣，她望着锦裳，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浮上她的心头，她笑了笑，问：“这位姐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锦裳扯开嘴角，露出官方得体的微笑，道：“小姐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呢，奴婢蒲柳之姿，卑贱之躯，小姐哪里会见过我？”
这个丫鬟被送到这里来的时间不短了，可是徐容却很少见到她。
听青兰和闵夫人说，这个锦裳有几分功夫在身上，是来保他们平安的，只是性子孤僻了点，要么在自己房间里，要么躲在他们瞧不见的暗处，是个能吃苦的人。
徐容细细在心里描摹着锦裳陌生的容颜，她能确定，这张脸是自己没见过的，可是……却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既然锦裳否认了，她也就不再纠结，很快就把这一时的小心思放在了一边，眼前正有更重要的决定等着她去做呢。
锦裳没有跟上去，只是淡淡的瞥着徐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徐七小姐可真真是好命啊。”
季致江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多出几分阴狠来，他灼灼的望着锦裳，不紧不慢的语调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威慑：“锦裳，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奴婢该有的态度么？这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被你如此轻慢奚落，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你觉得你自己还有几条命在？”
锦裳朝着他呸了一声：“我跟在王爷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忙着算计我们家王爷呢！”她脸上的笑容更显的轻浮暧昧：“你这么帮她说话……是不是旧情难忘啊？在青衡山那次，我真该彻底成全了你们才对！”
季致江的眸子骤然收缩成一个点，脸上浮现出剧烈而分明的痛苦来。
往事不堪回首……
他知道自己处事不够光明磊落，甚至阴险下贱，所以她才会恶了他是么？
可是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不是吗？
他已经尽力的在弥补了……
背弃谙国夫人，背弃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徐家，转而投向陈王的阵营……他闭了闭眼，呼吸都有点乱了，他为的也只是保住她一条命而已。
这分明是个清平盛世，可季致江却觉得，丝毫不必那些杀伐征战的乱世来的安稳，反而危机四伏，徐容这样的人……活着很难。
她是谙国夫人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谙国夫人却宁愿破坏极坏也要杀了她，让数十年的布局功亏一篑……他沉沉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是因为自己。
谙国夫人算计天下人，可唯独待他却是一片赤诚。
也许，他该说服徐容救下她……
“惦记完了老的，还来惦记小的……”锦裳觑着他的神色，笑的轻蔑而不屑：“这么肮脏的心思若是叫我们家王爷知道了，呵，只怕将你碎尸万段都不够解恨的！从她六岁起你们就厮混在一起……这些年，只怕该看的早都看了，不该看的也早都看了，该做的早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过千百回了……等王爷忙完了手头上的事静下心来，季先生，你觉得他能放过你么？”
“我们家王爷可不是那种心肠慈软的人呢！”她摊了摊手，笑的狡猾：“贺家帮了王爷那么多，可王爷不照样命你杀了贺徵？贺家留着贺徵，可是要她做皇后的！更何况贺徵一直倾慕我们家王爷，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那样的从龙之功，王爷杀她的时候可眨过一次眼？庄奚公主是我们王爷嫡亲的妹子，可却受了太子的挑唆去刺杀王爷，你猜猜王爷把她怎么着了？”
锦裳看着季致江苍白的容颜，得意的笑了：“王爷直接砍断了她的一条手臂！”
“良弓藏，走狗烹……”锦裳道：“季先生满腹才华，堪称智者，这样的道理岂会不懂？”
这些……季致江当然想过。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锦裳，道：“我只做好自己的事，哪里管得到旁人如何？只是你……再这样对她，只怕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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