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叫她妈阿姨,是因为她家和我家是世交,她外公王则林是我爷爷最好的朋友,一生一世的朋友。然而,现在她母亲对我已经有点疏远了,主要还是我母亲的缘故,她们俩以前像亲姐妹,现在硬是有那么个鸿沟横在中间,彼此之间生疏了很多。可是,我和小慧不能生疏,也不会生疏。我去牧场找小慧,很快就找到了她。原来她的羊群中有三只母羊生下三只小羊,两只很强壮,第三只很小,很小,小得就像只兔子。王姨看不起这只可怜的小羊羔,说它不值得活着,它根本长不大,白白浪费精力。这些话让小慧很难过,她觉得这个小家伙比别的牲畜更可爱,更需要关怀。她叫它“小不点儿”,她决心加倍细心地照料它。她的过分照顾,有几次反而把它弄死。她实在是太爱“小不点儿”了,总是把它抱在怀里,一步也不肯分离。小猫和小狗很喜欢人们的爱护,可是小羊呀,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却不喜欢人们去麻烦它们;它们要睡便睡,要走便走,喜欢随着它们自己的意愿。母亲劝她,不要过分溺爱“小不点儿”。
可是小慧并不在意“小不点儿”是否长大,她觉得就这么样更好,她能永远把它抱在怀里。每天放羊时,母亲禁止她把小羊羔带到牧场上去,它们还太小,草上太冷。两只大的羊羔还经得起和母亲的离别,因为它们好像知道母亲们是为它们去找食的。可“小不点儿”就不行了,它总是叫得那么悲哀,使得小慧更不愿让它和自己分开了。于是她坚持要带它们一起去牧场,母亲没法子,只好随她便。反正这些羊羔死了,也不是大损失。这些小家伙已经让女儿发疯了,一天到晚只惦记这些羊羔,连羊群也不好好看管。总是很晚出去,很早赶回来,这样下去,羊群都长不肥。现在一起出去,死活凭它们自己的造化吧。可是小慧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对周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有时也要去看看小鸟,采采鲜花,或是观看天上的云朵。这天,小慧去追赶一只喜鹊时,把“小不点儿”给弄丢了,等她想起来时,已经没了“小不点儿”的踪影,她急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当我骑着马,找到她时,她一把拖着我,让我赶紧去找“小不点儿”。
我把她抱上马,一起在四周寻找。马儿在草原上欢快地奔驰着,没多久就看到“小不点儿”远远离开羊群,独自在大草原上悠然自得地溜跶着。小慧高兴地跳下马,把“小不点儿”紧紧抱在怀里。到了家,她很认真的亲吻我。这时她才发觉我已经能驾驭骏马了,她开始向我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简直让我没法回答。然后,我们骑上马,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总会骑着马儿去草原。去看那儿的天,去看那儿的地,去看我那鲜花一样的小慧。
几年后,我娘觉得身体不行了,她开始为我担忧。铁老爷请了京城很多有名的医生,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娘和铁老爷谈起了我,铁老爷知道了她的心思。我虽只有一半汉族血统,但我在铁府的半奴半主的特殊身份,也使铁老爷好生麻烦。最终,铁老爷还是将我划入铁家牧场的名册,虽然归入包衣一档(满语奴隶、僮仆的意思),但也可算是满族镶白旗的成员上报朝廷了。这样一来,索性把我入了旗籍,上了正式名册,成了吃皇粮的了。这样的安排,娘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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