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笙忽然笑了起来。
她冗长的白发,随着她的笑意于风中翻飞,那一身鲜红的长袍,于风中猎猎飞舞。
声音很大,洛书从那笑笙里,听出些许苍凉的落寞。
林月笙笑着笑着,两行清泪缓缓从脸上划过。
“你为什么去而复返?”
她语气极清极浅,与疯癫时的那般温柔截然不同,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霸气。
这才是她本该有的面目吧。
“我、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不想我死……不想我死,哈哈”
她忽然仰天长笑,“这世上想让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今日可算遇到了一个。老和尚,你赢了出来吧。”
“阿弥陀佛……”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佛号,自四面八方传来。
洛书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之声。
山林间的树叶,忽然哗啦啦作响,只是一句佛号,便有如此威力,此系何人,内力如此之高深。
一位老和尚自密林间闪身而出,他速度极快,前一脚还在百米之外,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和尚看上去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脸圆圆的,眼睛笑的弯了起来,鼻方嘴阔,像一尊可以行走的弥勒佛。
此人正是大夏朝的得道高僧——圆真。
“施主别来无恙!”
圆真对着洛书行了一礼。
洛书赶忙还礼,“大师何出此言,我与大师并未见过。”
圆真哈哈一笑,声音极是洪亮,有点像西游记里如来佛祖的那配音,那般浑厚的丹田之气。
“珈蓝寺外,绿野湖中。”
洛书恍然大悟,原来是在临安城外。
“原来如此,无意冒犯大师圣地,还请见谅。”
圆真看着她,但笑不语,他那双眼神极具穿透力,仿佛可以透过她的皮囊看到隐藏在身体深处的那一缕异世幽魂一般。
一副高深莫测,不可说的眼神。
随即看向林月笙,“月笙,既然输了,就跟我走吧。”
林月笙倏然一笑,点点头,“愿赌服输,跟你走就是了。”
她回头看了洛书一眼,双目微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间破庙里,两人相对而坐的时刻。
“倘若我能回来,说不定会去找你,谢谢……”
说罢,跟在圆真身后,消失于春末的山林。
“叶家小子,本座一言九鼎,沈家覆灭与我无干!”
林月笙离开后,留下这一句话,于风里回响怕是整个山林的人都听得到吧。
洛书一直没能明白圆真与疯掉的林月笙之间打的是什么赌,为何会因为自己那一句,不愿意让她死在自己面前,就输掉了……
她叹了一声,高手之间大概是寂寞的吧。
……
回长安城的路上,她一直未能见到叶沉,但她知道,他并没有走远,只不过还在气中。
他留下了大半人马,等她下山归京,自己却不露面,大抵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
沈家,永远是他的痛,即便是林月笙亲口否认了,此事与她无干,相信叶沉也不会全然相信。
以他的性格,定会自己重新翻查。
只不过水落石出的那天,又是何年月也未可知。
马车徐徐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前进。
一封密函悄悄送到她手中。
那是半月前,她曾向叶沉提过的,元柔的资料。
她只知道,元家祖籍曾在岭南一带,只不过后来举家搬走了,至于是如何入的宫,元大将军又是为何放弃自己的兵权,这些其中内幕,外人也未可知。
洛书打开那封密函,一目十行的看着,许久之后,缓缓抬起头来。
果然没有变态,只有更变态,没有狗血,只有更狗血。
那些掩埋于时光里的龃龉到底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元柔的情夫又是谁?怕是因有收养季飞的岭南王季羡之心里清楚了。
洛书更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想探知岭南发生的旧事,后脚刚到了长安城,就来了一道圣旨。
她由四品的顺天府尹升为三品巡查御史,奉朝廷之命,到岭南巡查清江水患。
清江水患之后便是瘟疫,这并不是个好差事阿。
显然隆庆帝在公报私仇。
她一直以为隆庆帝虽然昏庸,但心胸应该不至于会狭窄至此。
哪里想到,他的动作如此迅速,显然是心里还在怨恨她拆穿了梅贵妃杀人一案,让他痛失至爱……
去就去吧,反正云州一事,季飞的生父,云州城破,都与那里有斩不断的联系。
至于其他,车到山前必有路!
彼时的叶沉静静的坐在书房里,听着身前跪在地上的暗卫的汇报。
“她可说了什么?”
那暗卫道“洛大人什么也没说,只领旨谢了恩,便开始着人收拾东西,准备奔赴岭南。”
叶沉半垂着眼眸,“把裴述调回来,让他跟着,其余人都撤了吧。”
“是”
一直到洛书离开长安那日,叶沉都没能出现在她眼前。
那些似乎已经更进一步的悸动,在那一场对峙里,慢慢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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