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教你的第一点：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欲望，也只会追求自己的利益和欲望。”
“第二点，相信利益和欲望，只要你符合对方的诉求，任何人都会为你所用。”
“第三点，人心。越是重要的敌人，越要了解他，他的习惯还有他的心，你要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为什么所困，他能为什么所吸引，当你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时，他便逃不出你的手心。”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也是唯一的一课，以后你就明白了。”
帝师站在高耸的简单建筑上，看着周围无尽的大海，一条小船渐渐靠岸，像一颗沙尘慢慢融入海滩，脑海里响起许久以前他和龙修的对话。
那时，龙修不过六七岁，懵懵懂懂的年龄，眼神平静到许多大人都不敢多看。当他说完这番话，龙修抬起头看他，然后沉稳的问道：“那我能相信师父你吗？师父你的诉求又是什么？”
听到他的话，帝师内心震动，又笑了笑：“你很敏锐，但你不该问出来。记住了，不要把自己真实的面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一个成功的帝王，必须无人理解。”
龙修看着他，眼里有很淡的疑惑和犹豫，随后，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时候，看不起人类的自己，第一次察觉到所谓“欣慰”和“终于找到了”是什么感受。帝师自嘲的笑了笑，看到小船晃悠悠的离开海滩，谢渺在海滩上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朝自己所在的房屋跑来。
谢渺，口口声声说要将自己拴起来的男人，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他低下头看着脚腕上的玄铁链条，它的另一头套在露天平台角落的玄铁柱子上，再高的武功也没法将它弄下来。
这座小岛四面环海，即使在最高的山顶上，依然看不到其他陆地的存在，就算解开链子，他也不可能变成鸟飞走。
除非杀了谢渺，化装成他的样子，等那半月一趟的渔船光临，然后乘船逃走。
但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难，谢渺武功极高，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
帝师七七八八的想完这些，就看到谢渺已经笑着从门外跑进来：“我打到一只特别大的章鱼，晚上烤了吃如何？”
见帝师不说话，他想了想又急忙说：“忘了你晚上不爱吃油大的了，那就中午吧，我现在就去处理。”
说完，又跑了。
中午果然吃了章鱼，还有谢渺种的青菜，谢渺的天赋再一次展现出来，帝师难得放开吃了一顿。下午的时候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看到谢渺将章鱼的墨汁弄出来，拿巨大的毛笔在墙上画了一只海妖，头发像波浪一样蜿蜒，身段婀娜，五官朦胧如梦。
奇怪的画，奇怪又美的女人，画出这样的女人的人，却说喜欢自己这个男人。
“好看吧？”谢渺趴在栏杆上笑着问道，不等他回答，又转过身去自顾自的欣赏起来。
帝师抬起头，看到小岛上的太阳一如往日，在午后特别暖和，他便躺下来，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毯，月亮已经升起来，谢渺坐在旁边，睡得正甜。
帝师的目光瞥到他腰上的钥匙，想要伸手，却没有动，就那么看着。过了一会儿，谢渺睁开眼睛冲他笑，眼睛里亮亮的：“饿吗？”
“你除了吃的，就不能想点别的？”
“怎么，你也想让我图谋天下吗？”
“你没有这个脑子。”
“那倒是。”谢渺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受辱，他看着帝师一笑：“可是有脑子的人，龙修也好，容旬也好，就算是陆据那个死脑筋，也都放弃了呢。”
“不可能。”帝师知道容旬没有野心，也明白陆据没到火候，但是龙修，他花费十数年，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不可能放弃君临天下的霸业。
谢渺听到他的回答，并没有立刻反驳，他躺下来，聊天一般：“你这一生，没有过特别喜欢的事情吗？或者人，只要可以做这件事情，陪这个人，其他都无所谓？”
“凡夫俗子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是委婉承认自己做不到更重要的事情罢了。”
谢渺叹口气：“可是龙修就算有能力，他也和谈了，而且还公告天下，从此以后兢兢业业，让百姓享受和平富足的生活。”
帝师看过去，谢渺的视线迎上来，丝毫没有躲闪：“他和容旬两人还在一起，我去看了，非常开心。我给了他解药，虽然是半成品，但是……在骊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就算没有解药，他也不会再被控制。你的徒弟很了不起，但他也和你想的不一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是那个软弱的男人毁了他。”
“哪有，他比龙修要坚强哦。”谢渺淡淡的说着，并不太想争论的样子：“我反正对那些麻烦的事情都没有想法，生下来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
帝师冷冷一笑：“帝师谷那么多兵法武功，医学典故，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又不是看了非要用上。”谢渺不满的嘟哝着：“再说了，帝师谷已经没有了。”
“什么！？”
谢渺一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傻笑一笑这才安慰道：“陆据说出了帝师谷的下落，然后龙修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京都了……不过这样也好，知识嘛，让大家都能学习不是更好。”
“……我的手杖呢？”
“也在那……”
帝师猛吸一口气，终于破口大骂：“蠢货！你知不知道手杖里有什么！？”
“有、有什么啊……？”谢渺吓得站起来，摸了摸脑袋，摊手说道：“算了啦，再厉害也跟你没关系了，帝师谷和手杖都不见了更好，你们这个门派早就该消失了。”
“……并不是门派。”帝师说着，冷静下来，良久叹口气，罢了，陆据如果连帝师谷都供了出来，说明完全被降服了，他也没可能再找一个传人，不管是不是门派，没有手杖和帝师谷的宝库，他们这一脉注定要消亡了。
谢渺看着他，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小心的放低声音：“你从来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继承帝师名号，就放弃了自己的名字。”
“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你也没资格知道。”帝师说着，冷冷地站起来，不再理他，返回了室内。谢渺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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