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芩想了想,走近一步问:“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解惑。为何今日将军会提前去将长孙氏三人引至神龙殿外侯审呢?”
薛万述回禀道:“太孙殿下在离京之前特意让末将四弟交待末将一定要守护好程学士在宫中的安危。所以……”薛万述看了眼薛婕妤接着说,“一得知程学士出事后,末将也开始着手调查了。”
“将军四弟是?”程子芩追问。
“哦,末将四弟乃是太孙东宫左卫率薛万彻,此次也随太孙殿下一同西征吐谷浑,三日后也将一并返回长安。”薛万述答道。
薛万彻?程子芩默默回忆着,忽然想起来,就是那个曾经被太子李建成派去太白山接她入京师长安,后来又负责把她从东宫护送入太极宫中的那个跑得比谁都快的东宫府兵首领。
“原来是他。”程子芩笑道。
“不止是太孙殿下的交待。”薛万述以为程子芩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皇太孙李承宗,便又补充道:“自程学士从营州回京后,末将三弟与四弟就曾接到过营州长史程名振的私信相托,嘱咐我兄弟三人务必要在京中代为照顾好他的至亲。”
虽然程名振在信中没有明说他和程子芩是怎样“至亲”的关系,但从程名振和程子芩都姓程,且之前薛家兄弟也都知道程名振在洺水一战时被反王刘黑闼屠戮全家的事,再一看到程子芩的年纪便可猜出,这程子芩应该就是程名振失而复得的那位独女了。
薛万述见程子芩暂无回应,便接着说:“当年在大唐建立之初,末将三弟薛万均与四弟薛万彻原是幽州大总管罗艺的部下,在罗艺归顺大唐改名李艺后便将末将三弟与四弟引荐给今日的陛下。在当年平灭刘黑闼的叛乱时,末将三弟、四弟曾与罗艺和程名振并肩作战,所以结下了同袍同泽之谊,不过程学士大可放心,关于程学士和程长史的关系,除了我兄弟三人以外,再无他人知晓。”
“多谢薛将军。”程子芩行礼致谢。果然,她就说这宫中的关系各种千丝万缕,一不小心就可能触碰到宫内与宫外甚至是长安城外的关联。好在这次尹德妃的身世简单,背后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支撑,不然最后能不能让她罪有应得的伏法都难说,更别说会不会牵扯出更大的博弈了。至于说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程名振,她本来都已经快要将他抛诸脑后了,可今日忽然得知他在背后为她悉心筹谋的一切,不觉间又生出许多感动。被人关心和保护的感觉真好,有时候她不那么独立和要强的话,似乎也能体会到这种被人呵护在手心的暖暖的糯糯的感觉。
程子芩想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既然是受人照拂,似乎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懂一些人情往来,便赶紧四下触摸,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较为贵重的宝物赠送给薛万述以表致谢。奈何她平素里并没有身揣长物的习惯,一时之间除了金鱼袋里的随身鱼符与龟卜和小册子之外,就只有李承宗送她的那颗明月珠了。程子芩摸出明月珠,正要赠送给薛万述,薛万述一见大惊,赶紧推迟。
“程学士不必如此。如果程学士实在是要想赏赐末将的话,那……”薛万述腼腆一笑,接着说:“不如就赏赐末将一盒程学士拿手的十常斋点心。末将当年在武库值守的时候,每日都能闻到从隔壁尚食内院飘来的香味,那滋味真是……”
薛万述想起在玄武门之变前自己还是卫尉少卿负责看管武库的那段日子,对于程食医亲手所制的美食,每每只闻其香,不见其物,记忆中这种勾人味觉的惦念和憧憬实在是“愈久弥香”。而且今日自从程子芩走出弘文殿的消息传出太极宫后,东宫的河东郡王李承德就派人递来消息,令薛万述想办法让程子芩忙碌起来。那此时向她讨一盒吃食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我记下来。”程子芩笑道,又朝着薛万述行了个礼,转身朝弘文殿走去。
长安城大理寺监牢内,巫女李五戒披头散发地躺在牢房中间的地上,旁边有几只老鼠正在啃食她碗里的馊饭。李五戒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紫气东来,天命所归……”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两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咵咵两刀砍开牢房的大门,钻进来就一把拎起李五戒将其劫走。
不出一个时辰,李五戒在狱中被劫的消息就传入了太极宫和东宫。唐皇李渊震怒,下令大理寺和刑部联手严查。而东宫中安陆郡王李承道和河东郡王李承德互视一眼,实在是想不出当今世上有谁能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从大理寺监牢劫走朝廷重犯。
“管不了了。”李承道叹道,勾心斗角、阴谋阳谋的真是烧脑,“等三日后长兄回来了再说吧。”
“唉。”李承德也没有了头绪,也只能叹气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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