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南部一个住宅小区的一间普通两居室内,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相互怒目而视。这两人之间是夫妻关系,但是他们无论在长相还是气质方面都相差很远。
男人身材魁梧,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倒扣在肥硕的大脑袋上,黝黑的面皮上布满麻点,上身深灰色圆领套头衫的胸前,黑乎乎几个圆形油渍,皮肤干裂的两手叉在腰上,指甲缝里塞满污垢,上衣袖口翻卷到臂肘处。黑色长裤也有很久没有洗涤了,大腿处油光发亮。一双已经穿了很久的老京城黑色灯芯绒布鞋趿拉在脚上,仿佛一抬脚就会被踢飞一般。
女子头上盘着一个很大的发髻,如果散落下来,一定是一头浓密的秀发。上身穿一件暗红色爆款羊绒开衫,前胸绣着枝腊梅,洁白袖长的双手低垂着,瑟瑟发抖。最引人注目的是紧绷的双颊和细长眉毛下圆睁的双眼,虽然充满怒气,但依然掩饰不住动人的风韵。
此时已是夜晚,客厅里亮着灯,两人隔着茶几对峙着。女子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而男人则站在客厅中间,看上去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女子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如果你讹诈我儿子,或者对我儿子胡说八道,我绝不会饶过你。”
“我不找你儿子也行,”男人满不在乎地说,“但是我今天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我向你要钱,你又不给。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找你儿子,我从哪里搞钱去?”
女子愤怒地说:“你自己长着双手,为什么自己不去挣钱?”
男人说:“我为什么自己不去挣钱,难道你不清楚吗?你以为,我两年大牢白坐了吗?就算你这么想,我也不会这么想。我坐完牢出来,由你们母子两养着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对我两年牢的补偿。”
“那你也不能天天出去赌钱啊?天天赌,天天输,这个无底洞我怎么可能填得满?”
“你填不满没关系,”那人咧着嘴,露出黄色的牙齿,牙缝中还塞着黑乎乎的东西。“你填不满,有你儿子,你儿子填不满,还有你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无耻,”女子说,“榨干了我的血,还想榨我儿子、孙子的血。你休想。”
男人说:“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给我钱的问题。只要你把钱给我,什么事情都好办。”
“我没钱。”
“你没钱?鬼才相信,”男人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你男人给你留的钱呢?保险公司赔的钱呢?你当我不知道吗?”
“这些钱,不都被你讹走了吗?”
“怎么是我讹走的?”男人说:“这些钱里有我一份,明明是我应该得到的。想当初,如果不是我冒着被枪毙的危险帮助你老公,你和你儿子现在能活得这么滋润吗?怎么?难道你现在想过河拆桥?”
“我丈夫临死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你一大笔钱了吗?”
“一大笔钱?”男人两眼一翻,“你男人欺负我没见过大钱,骗我说那是一大笔钱,我出狱之后,没赌两次就输光了。那点钱也叫一大笔钱?”
“我这两年,不是已经给了你很多钱了吗?”
“可我现在没钱了,怎么办?”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点着了。
“没钱还要去赌,你还是人吗?”
“我知道你没钱了,就算有,也所剩无几,我已经为你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张大嘴,像烟囱一样把烟雾喷撒在空气中。
女人抬起一只手,驱赶着飘到面前的烟雾。“就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一个麻友,对我说了几次,说他早就看上你了,想跟你睡一觉,让我开个价。我还没答应他,觉得还是应该先同你商量一下。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什么?”女人一把抓起茶几上的一只茶杯,重重摔到地上,砸得粉碎。“你还是人吗,竟然让自己的老婆去卖淫?”
男人说:“我是你老公,都不在乎戴绿帽子,你一个女人,有什么可在乎的?床上一躺,两腿一分,两眼一闭,钱就到手,多简单啊。这样挣钱的女人,多了去了。”
“我呸,”女人抬起右手,指着对方说:“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你别假正经了,”男人站起身说,“你嫁给我,难道是因为对我有感情吗?当然不是。你嫁给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你这么做,和婊子有什么区别。我就是你的嫖客,现在我无非是想让别人也来嫖你,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滚,你给我滚!”女人已经怒不可遏了。
“行,我走,”男人站起身。“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不答应,我只能去找你儿子了。”
说完,男人嘴里叼着香烟,走到门口,拿起挂在门后挂钩上的黑色外套,打开房门,踢踏着布鞋,慢悠悠走出房屋。
女人看着敞开的房门,愣了一会儿。她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回到沙发前,坐下,热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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