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昨天下过一场春雨,细细蒙蒙,更似晨间弥漫的雾。
室外的地面湿嗒嗒的。
听教官说,今天的室外活动可以暂休,意思是,他们可以休息到下午三点为止。
陶君夏能够感受到同学们的雀跃,她也是,但都不敢表达出来。
说完解散,陶君夏没等到教官发还手机,心里有些小失望,正要离开,便听教官压低了声音,叫住了她:
“陶君夏,你跟我过来。”
陶君夏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跟上了教官的脚步,满腹狐疑之下,她走进了教官宿舍区,听他说出要去的具体宿舍号后,女孩呆了一下。
没听错吧?
要是她没记错,512应该……是他们总教官的住处。
陶君夏眉尖轻蹙,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挪开脚步。
她爬了四层楼,不算累,就是有些心烦,努力撑了一个笑脸,才敲响了门。
“进。”
陶君夏开了门,试探性喊了声:“报告?”
董千泽正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摆了一叠文件袋,看见声响,他将视线转过去,神色带了些微妙,“你来了。”
陶君夏点点头,尬笑,“是的董教。”
虽说董千泽最为严厉,面色也总是最冷最唬人,但平日里行事并不疏离,也不会说纠结总教官的名头。
他从来一视同仁,从未有过高人一等的架子。
因此,学生对他虽然不亲近,但也不会避之不及。
打心底说,更多的应是敬畏。
“先坐。”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到她面前。
陶君夏不敢不坐,见他抽了最上那个纸袋,缓缓开封,抽出了一份档案,眉目沉着,念道:
“陶君夏,20岁,B市人,曾出国留学过一段时间,高中转回国内。父亲是集团老董,母亲……已故。对吗?”
“是。”
原来拿的是她的档案。
她有些不解,“教官,是我的档案有什么问题吗?”
董千泽沉默着捏着她的档案,吐字清晰:“没有。”
他紧接着又说:“是我有问题。”
“您?”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微微后仰,“怎么会?”
董千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当过警察。没记错的话,之前上课应当给你们讲过一个例子……我抓过一位毒贩。”
陶君夏点了点头,“讲过的。您说,七年前,您在一位正义亲戚的举报下,抓了一名毒贩,他被判了五年。”
当时,董千泽讲这件事的目的,她已经记不清晰。
文化课嘛,能让她印象深的向来都是师长一时兴起而讲起的小故事。
可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呢?
“他是我父亲遗落在外的私生子……董千逸。这个名字你或许不甚熟悉,我换个说法,他现在的名字,叫陶君毅。”
听前半句时,陶君夏很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起家事,但随着最后三个字的音节落下,她蓦地像是被惊雷击中,整个人愕住了。
董千泽耐心等待片刻,才听她断断续续道:
“教,教官,我倒是认识一位陶君毅,但不知道是不是……”
“是。”他轻飘飘肯定了她的话,“我说的陶君毅,就是你想的那位。”
“可他不是,我父亲的……”
“义子?”
陶君夏怔住了。
她记起陶远当时如何与她介绍的陶君毅,哥哥?
也从未,提过是义子。
是她当时被失望冲昏了头脑,竟没有深想。
就那年龄差来说,怎么也不会是父子,可陶远又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董千泽见她在走神,轻声说:“陶远其实并未真将董千逸收做义子,怎么说,法律也是不允许的。他坚持这样对外宣称,也不过是想折辱姐姐而已……你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
陶君夏僵硬地摇摇头。
“也是。”他笑了一声,“君眠也不知道。他们还很不对付……若不是,姐姐非要留下董千逸,他约莫,已经和他和他亲生母亲一样去世了吧。姐姐……你可能对她没印象,她是你母亲,她叫董千芸。”
陶君夏当然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她自出生便被送至乡下,被奶奶带大,大约四岁那年,董千芸便去世了,她连她葬礼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办的……
当然,没印象。
董千泽清楚她为何做此反应,苦笑一声,“不好意思,此间内情颇多,我也有不清楚的地方。姐姐过世前几日特意叮嘱过我,不要细查她的故去。那就是有内情了,但我尊重她的想法。”
陶君夏的手心泌出汗液,她心乱点头,“我……”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感兴趣,可以细查。”
“你是我,舅舅吗?”
她抬起眼,神色迷茫。
董千泽笑了笑,颔首道:“是。所以你往后遇到什么困难,大可以找我。很抱歉,我也是前些天才想起你的名字熟悉。”
陶君夏眨了眨眼,声音莫名带上了些哭腔,“没事的。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位……母亲那边的人。”
董千泽听出了什么,犹豫道:“你心里,会觉得她不爱你吗?”
女孩神色黯淡了一瞬,忽地笑出声来,故作轻松道:“会。”
董千泽与她对上视线,深知她并未说谎,揉了揉太阳穴,轻叹。
“…君夏,你不要这样想。她当初为了留下你,跪下来求过陶远,那可能是唯一一次,我知道的时候,第一次想一枪崩了那位所谓的…姐夫。
我姐姐只是外表看起来很冷,但稍接触过的都知道,她很温柔,是我认识过的,最温柔的人了。在为人处事上,她一向喜欢和平对待,陶远跟她说什么,她都能委曲求全,唯有那一次……
她终于硬气了,她痛斥陶远,似乎想过杀了他,或者杀了自己,用过很多办法争取,最后跪着求他不要送你走……但还是失败了。你被送走那晚上,她因昏厥被送去医院。她醒来后才知情。但已经晚了。”
陶君夏眼眶湿润,灼热猩红,泪水跌落,却毫无所觉。
所以,她不是被抛弃……
她被母亲那样挽留过。
可是……
她一直,厌恶错了人。
父亲才是真正不要她的人。
为什么啊……
她咬肌微突,额角青筋暴起,唇瓣颤抖道:“妈妈……”
我好像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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