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汝宁与钧州中间的姜家村只有百十来户人家。因临近钧州，家家都以养蚕为生。这里有成片的桑树林，每到春时，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然而今晚，姜家村似乎格外寂静。
张淼凝神向下望去，拧起眉头低声自语，“怎么这么静？”
山鼠精嗯了声，“狗都不叫。”
张淼忍不住回望山鼠精一眼。这个野生妖精挺有意思的。说话办事都不差什么，听说它还会做菜磨丹砂。
罗子正清清喉咙，“甭管静不静，破阵找到阵眼即可。”一说话就犯恶心，压都压不住。真是要了命了。
张淼忙不迭点头，“婴实说的对。”
“既然发现不对劲儿就不能轻易破阵，否则……”小密探神情严肃看向裴锦瑶，“您斩妖除魔历尽艰险，决不能掉以轻心。”
东厂小领班太会说话了。张淼眼波一横看向老文。这个东厂探子不笑不说话，但他绝对是个狠角儿。神机司拢共三个人一个妖精都不是吃素的。
裴锦瑶回头对小密探笑了笑，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符纸，掐诀念咒，符纸燃起化作片片纸灰簌簌下落。
寂静的村庄被蒙上一层浅淡的金色。浅淡的金色好似滴在水中的墨点，慢慢，慢慢的晕开，眨眼间点亮了整个村子以及成片成片的桑树林。
张淼忍不住“啊”的惊叹一声。小密探赶紧从后边捂住他的嘴，贴着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别惊扰裴神机使做法。”
张淼连连点头。话本子上也写过，裴神机使做法的时候规矩大。他……唉！还是见识太少了。多跟裴神机使出来几次就不会这样了。
罗子正轻抚胸口。幸亏他犯恶心不能多说话。要不然也得跟苕威似的被东厂探子捂嘴。偷偷偏头向后看看，诶？野生妖精坐在他身后。也就是说捂嘴也是妖精捂。罗子正呑了呑口水。一看那个妖精就是手劲儿大的。轻轻吐口浊气，转回头若无其事的向下望去。
整个村子像是被塞在一个点着蜡烛的灯笼里，朦朦的黄光带着暖意。不知为何，罗子正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裴锦瑶架着薄毯在村子上空匆匆掠过，在桑树林停了下来。两手托着下巴缄口不言。她不说话，其余四个人一个妖精也不敢说话。张淼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小密探，嘴唇嗫嚅数次，把话又咽了回去。
老文给小密探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问一问。若是只有他们几个等多久都没事。可罗将军和张大人在呢。总不好让人家大眼瞪小眼。小密探紧抿唇角摇摇头。裴神机使一定是在想对策。让她好好想就是了。
他俩打眉眼官司的当儿，山鼠精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亚姑是想用姜家村跟钧州对调。”
话音刚落，小密探的手重重拍在山鼠精大腿，“你又懂了？！”
山鼠精扁扁嘴垂下眼帘，不敢还嘴。
它不是又懂了，而是一直都很懂。别看它是外乡妖精，可是见识不比东厂探子少。尤其是巫术法术。
它懂！
以前没跟裴神机使出来办差插不上嘴。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它一定得抓住。这样的话，以后就能经常跟裴神机使出来玩了。
张淼不禁对山鼠精刮目相看。神机司果然卧虎藏龙。就连妖精都深藏不露。咦？刚刚妖精说什么来着？用姜家村跟钧州对调是什么意思？
他和罗子正对视一眼，一同看向裴锦瑶。
裴锦瑶眉头深锁，“小耗子说的没错。亚姑的确是想把姜家村跟钧州对调。她已经都部署好了。之所以还没动手，就是想等十五月圆。”
月圆……老文哎呦一声，“那不就是明晚？”
“没错，就是明晚。”裴锦瑶眼中带着隐忧，“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钧州粮草尽收囊中。”偏头去看罗子正，“罗将军，我所说的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亚姑的确有这个能力。”
罗子正木着脸嗯了声。裴神机使为什么把薄毯停在半空，风一吹毯子还会晃动，跟坐船似的，弄得他不但恶心头晕还反酸水。他连张嘴都不敢，就怕一张嘴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张淼不乐意了。婴实从出来就给裴神机使甩脸子。吃酒的时候还好好的。幸亏裴神机使不计较。
跟着裴神机使从钧州飞到姜家村，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他怎么还对裴神机使抱有成见？
“裴神机使莫见怪。婴实不是不信你，他……他就是不苟言笑。”张淼满脸堆笑，“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是不是把阵破了就没事了？”
裴锦瑶没精打采的吐口浊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阵的阵眼是亚姑。”
啥？阵眼是个人？罗子正瞪圆眼睛，刚想发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撅着屁股爬到薄毯边上哇的吐了出来。
张淼也撅着屁股爬过去给他拍背，“哎哟，是不是晚上吃多了。你啊，就是实在。明知道要飞就该少吃点嘛。”
真想吐还怕没东西？就算不吃晚饭还有隔夜饭！
罗子正吐了盏茶功夫，方才缓上一口大气，抹抹嘴露出满足的笑容。
总算舒坦了。
山鼠精递来水囊，老文给他一方温热的湿帕子，小密探帮他整理衣襟，张淼插不上手退到边上一边看一边称赞，“裴神机使身边都是得用的。”
裴锦瑶唇角弯弯，“是啊，各个都是好的。”抬手指着山鼠精，“前几天黑爷白英还夸小耗子来着。”
黑爷白爷？！张淼眼睛突地一亮。话本子上写过。黑爷白爷最爱到神机司涮锅子。他们衙署也有大铜锅。不知裴神机使能不能把黑爷白爷请上来见一见。
罗子正收拾妥当，神清气爽的在裴锦瑶盘膝坐好，对裴锦瑶说道：“我不是不信裴神机使。而是……我头回遇上这等事，如何应对……就听裴神机使吩咐。”
“婴实！”张淼拍拍罗子正肩膀，“你终于想明白了。”
他不是想明白了，是吐明白了。罗子正尴尬的笑笑，“实不相瞒，阵眼是个人，我……还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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