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老缓步进到殿中，给仪风帝见过礼，在他对面的锦杌上坐定，“陛下，康王爷谋逆，您打算派何人前去平叛？”
仪风帝沉吟片刻，“沈阁老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以为……”沈阁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独虎王子失踪与康王爷突然发难必定有牵连。亦或是康王爷将其掳走，为的就是打乱部署，以此起到牵制作用。”
仪风帝缓缓颔首，“有这个可能。”
“即便如此，臣以为胡将军留在辽东更为稳妥。”
沈阁老跟他想到一块了。仪风帝唇角微弯，“你继续说。”
“将领固然重要，士气也不可轻忽。”沈阁老啜一口茶，静待仪风帝发问。
仪风帝抿唇沉默不语。士气……如何调动士气？御驾亲征？仪风帝暗自摇头。杀鸡焉用牛刀。他若是为了康王亲自带兵，那就太跌份儿了。
转念又想，提升士气也不一定御驾亲征。他不是还有个太子吗？让俶儿去当个摆设不也行吗？
仪风帝打定主意，沉声问道：“沈阁老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臣以为太子殿下可以随军出发。也不需要挂虚衔，就是出去历练历练。”沈阁老撂下茶盏，拈起胡须，“太子殿下越是谦逊就越能令百姓信服。”
沈阁老这些话又说到仪风帝心坎上了。不挂虚衔就没有任何权利。而刘俶与将士们甘苦与共，不仅能提升士气还能给他们父子俩换个好名声。
仪风帝眉头微蹙，面露难色，“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与俶儿同往，我放心不下呀。”
沈阁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陛下，您怎么把裴神机使给忘了？上回不也是她随太子殿下去宁夏的吗？回来之后，太子殿下对她赞不绝口。再一个，裴神机使有呼风唤雨之能。说不定两军对垒时，裴神机使能帮上大忙。”
仪风帝面露不悦，“裴三走了……我……京城百姓谁来护佑？”
沈阁老没防备仪风帝有此一问，默了默，道：“陛下，早早打败叛军才能免于生灵涂炭呐。裴神机使此去不就是为了护佑百姓吗？青城观的道士也都得用，小妖小怪不敢在京城兴风作浪。”
仪风帝冲口而出，“小妖小怪不敢，大妖大怪敢！”
天啦！京城盛产妖精吗？哪那么多大妖大怪呀？沈阁老深吸口气，唇角微弯，“裴神机使斩妖除魔眼瞅着就一年了。妖精不敢在京城地界儿造次。”
“大巫呢？这不是刚抓了一个吗？”仪风帝觉得后怕，大巫害人的本事多了去了。万一偷偷溜进宫把他害了怎么办？
“可以让裴神机使在皇宫设下结界，或是摆阵。”术士那套沈阁老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给仪风帝宽心，“裴神机使设的结界特别结实。大巫想破都破不了。”
仪风帝将信将疑，“真的？”
“陛下……”沈阁老忽然变得严肃，“裴神机使前去平叛比留在京城更能令百姓安心，也更能令康王胆寒。说不定他害怕起来连出昏招，打都不用打我们就赢了。”
一直戳在仪风帝身边的冯嘉想笑又不敢。定是小裴授意，沈阁老才拼了老命把她送去平叛。可惜他得留在宫里伺候陛下，不能跟小裴一起去。
“陛下，沈阁老说的在理。”冯嘉轻声说道：“裴神机使对您忠心耿耿。她巴不得能为您多多分忧呢。”
仪风帝沉默片刻，“好了，好了。就让裴三去吧。大将军还没定下，反倒先把神机使给安排妥了。”
沈阁老笑了笑，道：“有太子殿下和裴神机使坐镇，这场仗已经赢了一半了。至于将军……不如明日早朝听听列位大人有何高见。”
仪风帝心里熨帖，“也好。”
……
沈阁老脚步轻快出了宫门，迫不及待的派心腹去裴府送信。他总算不负裴神机使所托。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
说起来，裴神机使为自己打算也没错。一来借着这次平叛多捞功绩。二来等陛下把敬妃娘娘那件事忘的差不多了再回来。省得总在陛下眼前晃悠，惹他心烦。要是再罚俸禄，真就没钱买零嘴了。
最妙的是，裴神机使想到借着太子做由头。上回她跟太子去宁夏，这次一起去平叛也就顺理成章了。
……
沈阁老心腹送信到裴府时，裴锦瑶正在搂着贵哥儿看话本子，“你看，这个书生多没用。见到鬼居然吓晕了。胆子也就瓜子仁儿那么大，还学人家走夜路。贵哥儿啊贵哥儿，你千万别学他。”
贵哥儿砸吧砸吧嘴，闭上眼睛打呼噜。
坐在门口小杌子上纳鞋底的老文忍不住笑出了声，“裴神机使，贵哥儿不怕走夜路。”
裴锦瑶一手拿话本子，一手抱住贵哥儿翻个身，“咱们贵哥儿养的娇。”
老文把针扎在布面上，“您分给贵哥儿一个夜明珠，挂脖子上走哪都不怕。”
裴锦瑶真就从枕头底下摸出夜明珠放在贵哥儿肚皮上，贵哥儿见这玩意儿有趣，四蹄并用抱着一通咬。
价值连城的宝贝给猫儿磨牙？老文没眼看了，重新拿起针用力刺下去，小密探撩帘进来，“裴神机使，沈阁老派人送信，说是您的事他办妥了。”
裴锦瑶面露喜色，“沈阁老真不赖。”
小密探手指搓弄着衣角欲言又止。裴锦瑶诶了一声，“有什么话你痛痛快快说。”
“您吩咐的话，小的一个字不少，一个字不多的跟沈阁老说了。”小密探深吸口气，大着胆子说道：“可是……太子殿下和您都要去平叛。”
“什么？”裴锦瑶手里的话本子掉在地上，“沈阁老怎么办的这事？”把夜明珠从贵哥儿嘴里夺下来收进荷包，“不行，我得去问问沈阁老。”
“您‘病’着呢。”老文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放在针线笸箩里，“许是沈阁老会错意了。您别着急，陛下没下旨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密探也劝，“您的‘病’不能说好就好。少说也得过个三五天见强了才能露面。”
沈阁老多精明个人，怎么就能会错意了？裴锦瑶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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