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老面沉似水。邵皋是他举荐的。裴三却跟陛下说邵皋无能。如此一来，岂不是暗指他举荐的不对？
林谦赶忙打起圆场，“陛下，康王尚未举兵，现在谈论平叛，言之尚早。”
仪风帝并不同意他的看法，“未雨绸缪总归没错。”目光投向裴锦瑶，“裴神机使有适合的人选没有？”
裴锦瑶连连摆手，“陛下，这……还是得沈阁老拿主意。臣只会看相捉妖，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事儿。”
沈惟庸面色稍霁，“还是先找出徐家谋逆的罪证要紧。”
仪风帝刷刷点点写下手谕，戳上印玺，“小茶，你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燕凰玉和林谦领命去办。他自然会搜查仔细。当年徐令达肯定藏匿了不少元府的珍宝，他要让老徐加倍还回来。
他俩一走，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沈惟庸还在想裴神机使为何断言邵皋无能。
冯嘉给裴锦瑶续上蜜水，她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
仪风帝有些气闷。裴三平时话挺多的，怎么今天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她不说话，他又如何把话头扯到商在身上？
转念又想，他是皇帝，用不着遮遮掩掩，想问就问，“对了，商在现在何处？”
裴锦瑶从淡淡水雾中抬起脸，脆生生答道：“在宫门外。虽说有口供，可沈阁老还是执意将商在带来，他说您兴许会亲自审问。果然还是沈阁老思虑周全。”
沈阁老含笑瞥一眼裴锦瑶。
裴神机使这张巧嘴儿太会说了。寻常人驾着车都追不上。
仪风帝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把他带上来我问问。”
裴锦瑶正色道：“您问归问，千万离他远着点。”
沈阁老投桃报李，笑眯眯的说道：“有裴神机使看着，不会有事。”
“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裴锦瑶轻叹道：“商在阴险刁滑，不择手段。昨日捉他时，他竟然用老徐做挡箭牌。如此狼毒，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
仪风帝脸色有些发黑。商在的确是个狠角儿。
“幸亏在他挟持老徐之前，燕督主将其射伤，否则，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裴锦瑶说的口干，咕咚咕咚把蜜水喝净，抹抹嘴对仪风帝说道：“陛下，您放心，臣跟燕督主一样，拼死都会护着您。”
沈阁老眉梢跳了跳。裴神机使话里话外都在说燕督主的好处。照此看来，燕督主和裴神机使私交甚笃。这也难怪，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裴神机使得用的人手又是东厂探子……
神机司就差跟东厂并成一家了。
沈阁老心底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他正别扭着，云海月将商在押入殿中。
仪风帝错愕的盯着商在看了半天。这个右眼蒙着白布，白布上还透出血迹的落拓老头是商在？
他隐约记得自己见过商在。应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彼时，仪风帝只是不受宠的皇子。徐令达平叛有功，先帝在宫中摆宴。商在随徐令达一同入宫。商在脸上受了伤，也是用白布裹着。可是他眼中的喜色却是遮掩不住的。锦绣前程唾手可得。他怎会不高兴呢？
一晃多年过去，商在再次入宫早已物是人非。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商在成了阶下囚。
仪风帝暗暗慨叹的同时，商在恭恭敬敬在殿中跪下。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能把握的住，不说富贵荣华，起码能保住性命。
仪风帝暂且抛开萦绕在心头的怅惘，沉声道：“商在，我来问你，徐令达真想谋反？”
“千真万确。”商在笃定道：“徐令达多年前就有不臣之心。”认真想了想，“貌似是草民第一次给他续命之后，他就起了这个念头。”
仪风帝眼睛一亮，“续命？”
“草民会秘术，只要八字相合就能续命。”商在刚说完，脸上吃了裴锦瑶一脚。
“什么秘术？分明是巫术，巫术！”裴锦瑶一手提着袍子，一手指着商在，“人家原本有八十年寿数，你用巫术续一续，立马就得死。你管这叫秘术？看我不抽死你！”
沈阁老赶紧抓住裴锦瑶手腕，“裴神机使消消气。你要打也等陛下问完话再打也不迟。”嘴上说不迟，眼角朝裴锦瑶一个劲儿的挤。
云海月看的一愣愣。沈阁老眼睛里进沙子了？
裴锦瑶心里明镜儿似的。沈阁老是想跟她唱一出好戏。
她最爱演了。
裴锦瑶痛心疾首跺着厚底小皮靴，“沈阁老，就是打死他我也消不了气！您不知道，他这巫术不仅害人更加害己。”
“不会的。”商在急急争辩，“裴神机使不了解内情不要乱说。草民的秘术不光能续命还能令人精神百倍。说句不入耳的话，鄂国公续命之后，精力十分旺盛。几乎每晚都要水……”
裴神机使为什么要把商在弄进宫里。瞧瞧他说的那些话……沈惟庸恨不能把商在拖出去好生问问如何续命。
不仅能续命，还能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简直就是世上所有男人的梦想。
沈惟庸有些后悔给裴锦瑶使眼色了。更加后悔方才在西厂的时候没问清楚。
仪风帝双手扶着书案，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你这秘术可有禁忌？例如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亦或是用了会不会身体会不会受到……受到什么来着……”
“反噬。”裴锦瑶袖着手立在一旁，“陛下，行巫术必定会受反噬，这点毋庸置疑。”
“不不，不会。”商在看也不看裴锦瑶，“陛下，鄂国公这么多年一直健健康康，没有半点不妥。”
“是吗？”仪风帝屈起手指请敲桌面。续命……裴三不行。
所以他要留商在性命。但他是徐令达幕僚，若是明着做必会招致朝臣谏言。若是暗着做，没有裴三帮忙肯定不能成事。
毕竟商在是大巫，没人看着，万一给他用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仪风帝打个冷战。
然而，裴三口口声声说续命会有反噬。到底该不该信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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