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从军可不是儿戏,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军营也不比家里,开不得玩笑!”
贾琮没接话。
看到小儿子还略有几分稚嫩、神色却异常坚定的脸庞,贾赦终于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坐直了身子,沉声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父亲说的那般,我准备年后随家里的几位老兵习练战场上的本事,不念书了!”
贾琮回道:“过了年孩儿十三岁,眼看着就是要束发及冠的年纪了,偌大的国公府虽好,我又还能再住几年?
族里那些支脉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心里也是知道的,与其浑噩度日,倒不如拼一把搏个前程,纵是埋骨边疆也好过一辈子庸庸碌碌!”
斩钉截铁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闻言,贾赦不禁有些失神,此时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与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自己也曾胸怀凌云壮志、心有济世豪情啊!
可惜……
恍惚中,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又被瞬间勾起,当年情景浮现……
贾赦叹了口气。
语气莫名的柔和了下来,劝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科举也不是随便读两年书就能考上去的,你看院试乡试的考场上,头发花白的不也是大有人在?
你年纪还小,眼下只管安心读书就是,哪怕考不上举人进士,等你及冠成亲了,老子我也会给你安排个营生……”
关切的话语,并不能改变贾琮的坚定决心。
能躺平谁又想去挣命?
贾琮也想躺平,可特么不努力真的会死啊!总不能直接告诉贾赦,说十一二年后贾家就要被抄流放吧?
不被当作中邪了才怪!
“孩儿下定决心了,还请父亲允准!”
贾琮神色坚定,“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如今家里的兄弟们安富尊荣的已经有不少了,总得有人去抽刀子拼命不是?!
咱们家如今连一个带兵掌权的都没有,有事总不能全都靠着那些故旧亲朋吧?
再就是近几年的气候异常,孩儿料定往后几年北方必然会战事频繁,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不想错过!”
贾琮的话,叫贾赦的心中不由一动。
“你觉得往后几年北方会战事频繁?你又是从何断定?”
贾琮暗暗翻了个白眼。
如何断定?
后世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小冰河期了解一下?
察觉到贾赦的考校之意,贾琮也不怯场。
昂然道:“孩儿近来翻阅《大乾九域志》和府上的众多邸报,发现自前明的时候开始,这气候便一年冷似一年,近几年更是冷的出乎寻常。
比如咱们家的祖地金陵,往前数的历朝历代,冬天向来是少有风雪的,可近几年却是‘冬奇寒,河冻数日不解’;甚至连南方的闽浙两广地区,亦是‘大雪数天,平地积三尺’;琼州更是‘千里飘雪、万里冰封’……”
“雪大了些又如何?”
贾赦眉头微挑,“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叫瑞雪兆丰年吗?况且这风雪大了,出兵打仗艰难,不是更难打起来吗?”
“那只是表面!民间虽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可雪大到了某种程度,那就是雪灾了。而雪灾一旦形成,轻则庄稼欠收,重则是人畜灭绝。”
贾琮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更为重要的,是旱灾和雪灾向来形影不离,前者来则必有后者到,雪灾来使人畜冻毙,旱灾至则叫土地减产……”
贾赦点点头。
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赞叹,心中的渐渐有了决断。
贾琮又朝北方指了指,继续道:“大环境下,处于南方的大乾尚且如此艰难,比大乾尤冷三分的北方,岂不是更加糟糕?
极度的严寒和日渐稀缺的物资,定会逼着那些正在内讧的蒙元残余,和本就对大乾虎视眈眈的女真部族,为了求活不断南侵……
这是难以避免的战争根源!!”
“说的好!”
贾赦脸上多了一丝不加掩饰的笑意,赞许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把局势看的如此透彻,看来是有几分天赋的,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习武的事情准了!!”
“儿子谢过父亲!”
贾琮忙躬身拜谢。
“儿子有心上进,做老子的当然要支持,谢来谢去的作甚?!”
贾赦摆摆手,“另外打从今儿起,每月除了公中的那份月例银子,我这里再额外给你添上二十两,同时厨房里的饭食也对伱敞开了供应,习练武艺可不能短了吃食!”
贾琮大喜,忙的再谢。
此时的贾赦,哪还有原身记忆里那个沉迷美色、贪财专权的荣国府大老爷一点相像?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今的贾赦更叫贾琮喜欢。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贾赦道:“时候也不早了,稍后老太太那里估计要传晚饭,你先回去拾掇一下罢。”
“儿子告退!”
看着转身离去的背影,贾赦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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