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码头。
蓝衣的男子低头跪在岸边,头发凌luan,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全身,嘴边残留的血迹在微风的遣送下泛起一丝腥甜,男子抿嘴,浮起一丝落寞。
此是正午时分,太阳灼热,汗珠儿如玉珠子般滚落于地,然而,那名跪地的男子却丝毫未动。
“那好似官家的船,看那装束,跪地的男人想必是个将军吧?”
“想必是犯了错,正在接受军法处置?”
“未必,你看他的伤口,可是鲜血淋漓呢——也许是通敌卖国呢?”
“对啊,通敌卖国!”说着,看热闹的人将手中的菜叶全砸了出去,将码头前的请罪之人扔得面目全非。
“喂,你们这群家伙干什么?!”蓝衣男子身旁站立的少年气极,拔刀怒道:“想不想活了?”
胆小的见之,赶紧退后,留些胆大的,且也叫嚣,“卖国贼,还他妈有理了?——我前些天便听一些沧鸢来的商旅说,如今沧鸢遭到卖国贼的毒害,可是一片混乱!”
少年听之,火冒三丈,“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是通敌卖国了?!”
“不是卖国贼,哪会受这么重的伤——要知道,现处乱世,朝廷都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还这般对待将军的?!”
“你——”少年抡起刀,势必要与那人理论。
“商,不得放肆!”跪地的男子低声厉喝,不怒自威。
贾商青如同得到军令,立即折返,“楚少帅……”
“不得多语,跪下!”
贾商青咬牙,“是。”
见那少年跪地,众人更加奚落起来,并将手中菜叶于地上二人砸了个遍,啐骂之声源源不绝。
渐渐地,空中悬着的太阳越来越毒辣,众人难耐,便渐渐散去。
萧琅月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码头方向过来,沉眸片刻,便携属下加快脚步。
走进码头,便知是楚暮夕与贾商青。
悉得平日的气息,楚暮夕埋头,身为下属的贾商青好心提醒,“楚少帅,少主来了。”
“负荆请罪么……罢了,进船清理伤口罢。”萧琅月未从他身旁停留,神色淡漠,摇扇直径往船上去。
施羽悠见之,赶紧上前,去解捆在楚暮夕身上的麻绳,眼中流入出不安情绪。然而,楚暮夕毫不动容,并告诫于她不要插手。
施羽悠急迫,“楚少帅,你这是作甚?——也不看看你背上的那些荆条都已刺进肉中,现在一片血肉模糊,难道楚少帅未有一点感觉吗?!”
见不做任何惩处,楚暮夕心烦意乱,朝船上的萧琅月嚷道:“少主,请惩罚属下罢——若不是属下冲动,冽姑娘便不会落到敌方手中,以致于用此来要挟公子的宏图伟业,属下该死——请少主惩罚我这个废物罢。”
墨眸轻瞥,眼眸中泛着犀利的光泽,萧琅月清冷而漠然,且道:“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废物,便也真是如此了。”
话毕,萧琅月进了船舱。
那刻,所有的人静默,没有人敢打破沉重的气氛。
“都是楚某无能,不仅未能报亲妹之仇,竟连自己的命也差点搭进去,如今还害得少主用冽姑娘换了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废物。”暮然,楚暮夕低下头,轻轻地呢喃起来,滚烫的液体如雨一般挥下,“小雅,小雅……”
或许,男儿的眼泪也是最脆弱的罢。
施羽悠眉宇轻皱,宛如解不开的结,她蹲下,像儿时那般拥住伤痕累累的楚暮夕——那刹,她暮然忘却了身为九黎女少将的职责,如一个少女剥开倔强的表皮,绽开敏感而柔弱的内心。
“暮夕,这一点都不能怪你——不要难过,我答应你,尽我毕生之力,一定为小雅报仇,一定!”
从未见过女少将如此,一旁的贾商青与阿羽面面相觑,虽是意外却也符合逻辑——楚少帅与施少帅出师同门,相识多年,平日严于律己,时刻注重自身行为,为此,二人一直是以礼相待,甚至抹去了多年师门情谊,俨然如同僚。
同为九黎少将的他们算得上彼此的好帮手,在众人的眼中,他们好似拥有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无论是多么危险的战役,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便能开辟一个起死回生的局面。
在阿羽的印象中,少主出师回朝那年,施少帅与楚少帅便已追随其后,与少主同为神刃之主的他们且也拥有各自的才华,因而少主为他们分得不同的职责——楚少帅负责军事,施少帅负责财政。
在阿羽跟随少主那年,边疆告急,楚少帅出战,领十万精兵,与当时的骠骑大将军白平槐从西北、东南方向夹击。然而善于游击战的游牧民族周旋于两支队伍之间,半月的对战难分上下,九黎将士陷入饥荒,加之以内奸的出卖,大将军白平槐最终战死,楚少帅带领残余的一万兵马退守玉门关,情况危急,生命濒危。
接二连三的告败,萧琅月大怒,命武官出战。然,百官惧怕,未有一人领命,萧琅月当场斩杀百名将领。
最终,身为女子的施少帅请命,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带领九黎剩余的精兵援救,于九黎公元二百八十五年八月十三日会师于玉门关,史称“玉门之战”。
施少帅到达玉门关之时,楚少帅只剩三千兵马拼杀于匈奴之间,战况惨烈。未曾商议,施、楚二人携手对敌,斩杀敌军首领,匈奴无措,退兵千里。
后五日,九黎将士如猛虎出山,匈奴兵败如山倒,至此溃不成军,“玉门之战”终以匈奴可汗俯首为臣而结束。
而后,九黎二皇子门下施羽悠与楚暮夕名扬天下,后又取得众多战役胜利,其名响彻九州八荒,不论朝野,江湖亦将九黎将士称为“神将”。
自此以后,楚少帅与施少帅便以“须眉”与“巾帼”其名九黎,成为九黎将士与百姓眼中一对“生死与共”的传奇佳话,亦是煞羡世间多少男儿与女子。
未待阿羽反应过来,耳边便想起嘈杂、暴躁的怒意,阿羽眼中呈现着蓝衣的男子推开了拥住他的女少将,悲然,“不……楚某无需你的帮助,不必小看我,我会以自己的力量为亲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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