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函并不长,正是来自荆州许侃,众人皆仔细听着,这书函却写得模棱两可:先言大将军其心可诛恨不能立刻发兵,却又云天子仍在不敢妄自顺江而下,诸人皆听出许侃观望的意思来。果然是条狡猾的老狐狸。
“各位叔伯们觉得这信该怎么回?”成去非沉吟着,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又是一阵私语,终于,东南角的大司马虞菊隐开口,浑厚的嗓音沉沉响起:“许侃人粗心不粗,大将军伏诛不过时日问题,关键便在今上,倘今上出了差池,难免落口实,倒让他人拿了把柄。江州一役,不可再拖,只有一点,想法子保住今上,其他则无关紧要。”
“怕就怕其他人掺和一脚,局势就不好控制了……”周承宗频频摇首,成去非已把目光投向坐中最年长的大司徒韦公,韦兰丛虽早逝,成去非对韦家人依然恪守长幼之礼。
“大人以为呢?”
韦应物面窄须长,眼神深邃,看着老朽不堪,可头脑仍清楚得很。此次议事是成去非亲自去请的,没有理由拒绝。乌衣巷权势渐重的几年里,四姓和城南城北几家渐生隔膜,后来大将军气焰凌人,这才又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钟山一事,韦应物惊愕中又起了几分不安,这份不安,更像是为官几十载的经验使然。
“大司马所言有理,承宗亦不错。嘉平三十二年许侃长史一事,依他的性子自不能忘怀,如今正是大好时机岂能坐视不理,却又提防着建康,说到底,他所想和你我并无二致,伯渊就依大司马所言行事,事后该给的要舍得,至于江州到时自然要再重新安排,也得让许侃明白,此事分他一杯羹,可他必须在荆州老实呆着,这份忠心还是得守的。如此一来,也给外姓都督们个警示,今上还在,天下是他的,就得听话。”
“至于承宗所言的他人,想必伯渊你也想到了,”韦应物眯起眼睛望向他,“他们这些人,功名来的不易,虽没受过风物教化,可最浅显的忠君事君总该知道,妄自站队,不是他们行事的风格,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那句话,拿得住许侃,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回信里要提先帝,他不能这个时候装傻充愣,此时不出头,还要等什么时候?”
韦应物有条不紊徐徐说着,听得众人心悦诚服,姜还是老的辣,顾曙墨黑的瞳孔中映着行将就木的大司徒,忽心有戚戚焉,饶是看上去又老又聋半截子入土的人,却不改其人精本色,再看看沉默的家公,虞静斋之父,周家的长辈……他们这几代人,似乎从未这么齐全地共同现身于同一场合过,而坐上能把这些人统统聚到一处的那个人,只会是--
乌衣巷成去非。
成去非,成去非,顾曙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于其人来说,贴合得不可谓不绝妙,却总不免显得太多,又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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