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的喜悦感涌上，左秋顾不得深想，求生的本能催动着身体，拖着沉重无比的双腿，朝着光亮与人声的地方奋力挪去。
寨子里篝火噼里啪啦，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和肉香。
宴会中央还有几个身穿五彩斑斓、绣满繁复图案服饰的人，正围着火堆跳跃。
他们会在每一次高跃后重重的跺地，手臂大幅摆动。
有人手中持着绑有褪色布条的木杖，随着旋转挥舞出呼呼风声；有人则将一些粉末撒向火中，激起带有异味的爆燃与烟雾。
他们脸上狰狞的木刻面具，在跃动的火焰映照下忽明忽灭。
左秋背着竹背篓，踉跄着踏入这片光亮，她的闯入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欢庆的人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旁边一个坐在圆木上正准备低头啜饮肉汤的老妇，无意间抬头，火光映亮她酒意熏红的脸颊。
当她看到左秋时，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像是撞见什么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她浑浊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火堆上架着的大锅，锅里浓稠的肉汤正咕嘟作响，正不断散发出香气。
老妇嘴唇嚅嗫着，声音干涩，“阿香？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粗糙的碗沿，指节微微发白。
“你刚生完孩子，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呢？出来做什么？真是的……”
老妇语无伦次，突然看见自己手上端着的肉汤，碗里的汤汁晃动，浮油泛着腻光。
“你，你要不喝碗汤吧……这汤大补，刚好你也补补身子……”
左秋的耳边鼓乐人声嗡鸣，老妇的声音对她来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她没太听清“阿香”这个称呼，只看见一位面容和蔼的老妇人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温暖的热意和诱人的香气，对她此刻冰冷疲惫的身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本能地伸出手，接过粗糙温热的陶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碗壁、老妇的目光也随之看向她，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老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灰白！
她的视线死死钉在了左秋身前的位置……
“哐当——”
粗陶碗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泥地上，滚了两圈。
浑浊油腻的汤汁泼溅出来，在深色泥土上晕开一片湿痕，有几滴还溅上了左秋的裤脚。
“你！！你！”
老妇枯瘦如柴的手指向左秋，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她死死盯着左秋，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接着是喷薄而出的愤怒。
“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似乎想怒吼，却更像在恐惧着什么，以至于每个字都被强行压低音量。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它……带回来？！带到这里来！！！！”
说完最后一个字，老妇的声音已经带着崩溃的颤意。
左秋懵了，她做了什么？
不是，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只是很累，很冷，脸色可能很差，但也不至于用见到鬼一样的样子看她吧？
她对自己捏脸的水平还是很有自信的！
左秋想解释自己是记者，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全身的汗毛已经倒竖。
她的脖子上，好像出现了一只冰冷的湿漉漉的小手。
不……不止一只……
她能感觉到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正死死攥紧她的衣物，以一种执拗的力道，一寸一寸、紧紧挨着她、贴着她、攀附着她。
左秋浑身剧震，慢慢低下头。
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
粗糙厚重的深蓝色土布衣裙浸透了冰凉的溪水，沉甸甸地向下坠着。
样式古朴、边缘发黑的银饰挂在她的胸前，发出细碎而诡异的声响。
裙摆上是一滴滴往下淌着的水珠，在她脚边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她现在的衣服和溪边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哇啊——哇啊——”
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毫无预兆地钻入左秋耳中。
声音起初断断续续，带着惹人怜惜的稚嫩，哭的让人心头一揪。
然而，这脆弱的哭声还没有结束……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紧接着出现，这个尖锐的笑声就像是指甲抓挠黑板一样令人极度不适。
“小背篓，晃悠悠……”
“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脚楼……”
“头一回幽幽深山中，尝呀野果哟……”
“头一回清清溪水边，洗呀小手哟……”
熟悉而哀戚的调子，再次幽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左秋看到一只浮肿青白的小手，正从她湿透的衣襟前艰难地从大部队中“探”出来，朝着她脸颊方向，固执地伸出。
与此同时，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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